突然襲擊的神秘力量顯然已達到凡人不可及的程度,原有的陣法面對過于龐大的力量,連警示都無法做到。
于是姬千親自動手,在山門外設下一道鬼印,再有任何異動,他會第一時間知曉。
為行事方便,他卸去了禁制,凡是藍斷山中人都能夠不受阻礙地看到他的所在。
準備跟随衆人回藍斷閣大殿時,姬千偏頭朝側面看去,遠處血泊和斷木之後,危離的一襲紅衣隐在後邊,他靜靜地望向這邊所有人,似乎目睹了全程。
無動于衷,神色晦暗不明。
。
大殿正中,地面環繞交疊的刻紋中散發出暗淡的光,隐約顯出個環形陣法的輪廓,金黃的光點在陣法周圍上下起伏。楚十真躺在中心,看上去有些不妙。
她雙眼緊閉,雙眉緊蹙,面上布滿痛苦而焦躁的神情,似是陷入夢魇無法醒來,身體卻緊繃着,十分躁動不安。
滾滾黑霧自她的身體傾瀉而出,若不是青河長老與陣法兩相制衡,恐怕她能當場暴起,無差别攻擊所有人。
“呃……”
楚十真突然青筋暴起,猛地睜開眼,翻身吐出一口血,本就暗淡的陣法立即熄滅,青河長老輸送的真氣也由此中斷。
她緊緊捂住胸口,好像承受着極大的痛苦,來不及看任何人一眼便突然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奪門而出,轉眼便消失不見。
白雁歸見狀便要追出去,一隻手從身後扣住他的肩頭,攔住了他的動作。
是青河長老。
“讓她去吧。”長老歎了口氣,緩緩道。
白雁歸望向空蕩的門口,“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陳年舊事了。”長老拂袖,目光虛虛落在半空中的某個點,回憶刹那間湧上心頭,“她不該承受這一切,也是苦了這孩子。”
他轉過頭,又上下打量過白雁歸,隻道:“我閉關一月,不曾想閉關前出了那般禍事,一出關又遇上變故,風雨欲來,誰又能擋得住,你……”
他似乎有什麼話想對白雁歸說,可到了嘴邊卻猶疑着又咽了回去,隻餘下欲言又止的眼神,看不清深意。
蘭薔站在原地察言觀色,見狀忙不疊拉起姬千,“要不我們先走——”
“不必。”長老溫和道,“有些話說與不說有有何分别?當年之事鬼帝副使亦是知情人,便算不得窺探藍斷内務。”
“可今日變數鬼氣強盛至極,定是鬼界出了事,還望副使如實相告,以免我們遭遇更大的動亂啊。”
姬千垂眼,他還散着頭發,本就白皙的皮膚此時更顯得冷白,沉默須臾,他終于開口。
“沒錯,那驅使其他鬼魂精怪,攻擊他人的強大力量,的确是來自鬼界。”
所有人皆心神一震。
那般龐然的力量,放眼鬼界也是屈指可數,越強大便越矚目,怎麼可能悄無聲息來凡界,以這種方式襲擊凡人?
姬千眉眼泛着沉沉郁色,低聲道:“先前氣息太弱,我隻是懷疑,今日一戰我已基本能夠肯定,這股力量就來自鬼界深處,無間地獄。”
蘭薔和白雁歸還兩臉茫然,青河長老卻神色劇變,仿佛聽到了什麼恐怖至極的事,連胡須都輕顫。
“無間地獄,莫非是……”
姬千回視他,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曾差點毀天滅地的前惡鬼之首,萬年煞鬼,風吹雨。”
。
藍斷後山,鈞石洞。
纖瘦的藍白身影跌跌撞撞沖進山洞,幹燥的熱度撲面而來,卻蓋不住她身上不斷釋放的寒氣。
楚十真失了控一般,整具身軀撞上山壁,卻渾然未覺,猛地一扇袖子,釋放出一股暴烈的黑氣直擊對面的岩石,發出轟隆巨響。
這裡由鬼帝親自布陣,使再大的力氣都不會造成什麼損傷,頂多是點碎石渣子掉落。
薄唇邊盡是點點血花,卻不是她方才所吐,而是嘴唇被咬破滲出的。
楚十真幾乎是跌向盡頭石壁下的空地處,顫抖着盤腿打坐,剛一運氣便渾身爆發出團團黑氣,很快又是一口血噴湧而出。
她死死咬住牙關,于氣血湧動沖撞之時猛地封住自己身上大穴,霎時間法力凝止,腦中撕裂般的疼痛排山倒海而來,痛得她險些昏死過去。
空曠寂寥的山洞中隻餘斷斷續續的悶哼與喘息聲,壓抑痛苦久久未能平息。
幽深洞道之外,洞口的日光被一道修長身影遮住大半,地上卻不見影子,危離眸光深沉,望向曲折的洞内。
待到洞内響動漸弱,日光已偏移近一丈距離。
楚十真坐在地上渾身脫力,雙手撐地,臉上的汗水滴落在地上,她緊閉着眼,似是連呼吸的力氣都耗盡了。
深紅身影踏步而來,沒有半分聲響,可那驟然散開的涼意沖開熱流,還是讓楚十真擡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