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千這人,啊不,這鬼什麼都好,就是多餘長了張嘴,專撿難聽的講,專拆她的台!
她說不過姬千,正窘迫着,神思卻忽然一頓。
說到多嘴……
蘭薔猛地扭頭,銳利的目光惡狠狠掃視小院,恨不得化視線為利刃,一刀一刀将牛頭那個笨蛋剁碎。
“牛頭!你跑哪去了?趕緊的滾出來,姑奶奶我要掐死你!”
少女壓低了聲音怒喊,拳頭握得緊緊的,牙都快咬碎了。
咣當一聲,西廂房門前的碎石塊翻了個個,滾落在地。方才倒下的樹正好砸在那處,一個灰黑的身影從樹枝之間爬出來,撲簌簌撞斷不少枝葉,好不狼狽。
牛頭邊咳嗽邊拍打自己身上的塵土,這一遭下來他的衣衫都破了,身上劃出一道道血痕,目光哀怨:“虧你還記得我呢,我當你隻顧和這閑鬼眉目傳情,把你爹我都抛到九霄雲外去了。”
話音未落便見一顆石塊破空飛來,牛頭趕忙躲過,緊接着就聽見蘭薔沖過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通怒罵。
“我呸!眉目傳情?傳你二大爺!你怎麼不跟我眉目傳個情呢?阮娘她娘死了用你跟她彙報嗎?我說過她本就怨氣重你不知道啊!方才我手都快揮斷了硬是沒攔住你那舌頭,我真想一剪刀将它剪了今晚吃爆炒牛舌!”
小丫頭兇神惡煞地扒在牛頭身上,雙手并用都攏不住牛頭的脖子,于是轉而去掰他的嘴巴。
牛頭也不甘示弱,“老子還怕你不成!”說着抓住蘭薔的胳膊,幾乎要拎起她,腳下四處亂撞。
一人一陰差赤手空拳打成一團,姬千十分識相地後退半步,活像撞見街邊惡犬鬥法,看得饒有興味。
“你們在幹什麼?!”
打到火熱時,蘭薔的鞋底幾乎踩上牛頭的臉,一道怒喝突然傳來,他倆吓得一哆嗦,不約而同停下動作扭頭看去。
隻見院中出現另一道身影,裝束與牛頭十分相似,身量較牛頭更高瘦些,臉型偏長。
蘭薔的臉上餘怒未消,牛頭先慫了,有些心虛地叫道:“馬面!”
馬面的臉上露出些許無奈之色,單手扶額,掃了眼旁邊看戲的姬千,先歎了口濁氣出來:“又打起來了,果然我就不該讓你倆單獨待在一處。”
蘭薔和牛頭四目相對,怒目而視,不情不願地松開了對方,哼着氣轉過頭不說話了。
這幅場景馬面見了太多次,甚至懶得去盤問這兩個低智幼童發生了什麼,當即開門見山問出重點。
“阮娘呢?”
這個至關重要的問題一出,院内劍拔弩張的氣氛刹那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兩雙突然睜大的眼睛,目光中流露出某種清澈的愚鈍。
蘭薔和牛頭同時掃視空蕩的小院,而後,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哪?去?了?
氣氛陡然凝滞下來,夾雜着一絲尴尬。
馬面面無表情:“别告訴我,你們把她弄丢了。”
蘭薔:“……”
牛頭:“……”
蘭薔:“怎麼可能?不會的不會的,她肯定還在這兒,八成是躲起來了,阮娘——”
牛頭:“是啊是啊她和蘭薔有約定的一定不會……”
他倆邊找補邊翻找起來。
“咳。”
一道咳嗽聲傳來,姬千神色複雜,似乎在糾結要不要開口,半晌幽幽道:“容我提醒一句,方才那锢魂鈴破了封,有沒有可能那個阮娘……是被獻祭了呢?”
蘭薔和牛頭馬面同時愣住。
可姬千說完,又自顧自搖搖頭,好似陷入了困惑中,喃喃道:“锢魂鈴獻祭魂魄,可是得天時地利人和的,怎麼可能……不過照方才的動靜來看,你還真做得八九不離十了,深藏不露啊蘭薔。”
凡人之軀,竟能制出這等水準的法器,就不隻是靠技術,還得有仙緣,仙山上的得道長老都未必能成功。
被姬千高看一等的蘭薔,此時正拿着锢魂鈴翻來覆去地看,眉頭緊鎖,小臉都糾結在了一起,口中絮絮叨叨。
“不可能啊,七七四十九道咒法,我才鎖進一半,還沒鎖完呢,它怎麼可能破封?”
锢魂鈴不是不能做,隻是太容易失敗,要将四十九道上古咒法逐個鎖進鈴中,順序位置不容半分有錯,一旦失誤便要從頭再來,對制作者的心力要求極高。
姬千修長的手接過蘭薔的鈴铛,臉色也完全嚴肅下來,接着她的話繼續道:“而且,異常之處不止這個。”
蘭薔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滿臉狐疑地點了點頭。
他們了解锢魂鈴,咒法隻是最初的要求,這鈴铛破封的條件更是嚴苛,須得同時吸納足夠的仙氣、鬼氣和煙火氣,再加上一具超過百年修為的魂魄作獻祭,才可破封。
這就怪了。
鬼氣和煙火氣此地倒是不缺,可仙氣從何而來?況且——
“那阮娘隻是個才下葬的凡人,年歲不滿雙十,怎麼可能有百年修為?”馬面也不可置信。
牛頭卻忽然搖搖頭:“不對,方才她突破我的招魂術時,通體發紅且法力大增,就那一招,定有百年功力。”
這點蘭薔也認同:“沒錯,但她的确不像修煉百年的鬼,方才她發狂,倒像是……突然漲了大量修為。”
鬼怪受到刺激是容易發狂,可最多也就是攻擊力變強,沒見誰還能漲修為的。
姬千一攏袖子:“此事有異,天快亮了,這裡不宜久留,須得從長計議。”
蘭薔點頭:“事不宜遲,我們趕快……”
她話還沒說完,突然雙眼一翻,直挺挺朝後倒去,再無知覺。
“蘭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