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蔣安沅正坐在鏡台前梳妝,朝雲剛替她把金嵌玉的發钗簮好,月雲就走了進來。
“大娘子,二房的羅大娘子和那個沈姑娘一大早就出了門,聽門房說往城外的那個白覺寺去了。”
朝雲手上的動作一頓,若有所思一番後說道:“反正姑爺今日就回來了,她出去也好,眼不見心不煩。”
提及陸九昭,蔣安沅有些晃神。自那日把他關在門外的第二天,就奉旨到貢州巡防了,這一去就是十來天,也不知他額頭上的傷如何了?
朝雲看了眼錦盒裡的那支翡翠芙蓉花簪,小聲說道:“大娘子,奴婢給您戴這支花簪吧。”過了半響,見蔣安沅沒有反對便笑道替她插在了發間。
待她穿戴好後便想出門,還未走出去,就見一丫鬟走了進來,說道:“大娘子,剛剛姑爺派人回來傳話,說是有事耽擱了,今日要暫宿在白覺寺,讓大娘子莫要擔心。”
月雲上前一步問那個丫鬟:“你說将軍今晚在哪裡暫宿?”
那丫鬟回道:“說是在白覺寺!”
月雲看了眼蔣安沅,朝那個丫鬟使了個顔色,那丫鬟便退了出去。
朝雲:“我說怎麼一大早地就往寺廟跑,果然又在打什麼鬼算盤,那個下作東西……”
月雲連忙朝她搖頭,朝雲這才沒再說下去。
蔣安沅面無表情地坐回鏡台前,望着那支芙蓉花簪,半響過後倏地将它取下,擡手想把它扔出去。
“大娘子!”月雲擔心地喊道。
蔣安沅擡着手停在了空中半響,半響過後,還是将它放到了桌上,冷冷地說道:“讓人備車,去白覺寺。”
白覺寺大殿中,羅氏和沈靜姝二人正雙手合十,虔誠跪拜,兩人在佛前靜默片刻,随後便起身退出殿中。
“姝兒,你當真要這麼做嗎?”羅氏問。
沈靜姝腳下一頓,默了默,最終點了點頭,說道:“姨母,您放心,這事您不知道,一切都是靜姝的主意。”
羅氏依舊皺着眉頭,看向沈靜姝的目光裡流露出複雜的神色。雖說她盼着沈靜姝能進陸家的門,卻也不是靠着這種手段。
聰慧的沈靜姝哪裡猜不到羅氏在想什麼,别說羅氏瞧不上,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呢!好歹她也是出身官宦,現下竟然也要靠這等下作手段攀附權貴。
她不禁在心裡冷笑。她笑沈家,也在笑她自己。
天色方才還是陰沉沉的,不想這時雲霧頓開,灑下的陽光有些刺眼,羅氏擡了擡手,臉上有些不悅,加快了向前的腳步。而對于沈靜姝,她沒有再說什麼,那便是默許了。
白覺寺的鐘聲在斜陽中悠悠回蕩,驚起林間的幾隻宿鳥。一隊兵馬出現在寺院門前,陸九昭勒住缰繩,随即翻身下馬,一身玄衣帶着肅殺之氣,與他同行的還有他的二叔,陸長策。
寺中的僧人引着他們進了院門,沒走多久就見羅氏和沈靜姝迎面而來。
羅氏故作偶然,驚喜道:“老爺,你們怎麼在這裡?”
陸長策見她這副模樣不由得撇了撇嘴,明明之前就寫信同她說過今日會暫住這裡,如今卻這番說辭,不知道又再耍什麼把戲?
陸九昭接着話:“路上有事耽擱了行程,便在此處歇腳。隻是這裡離京都山高路遠,二嬸怎麼在這裡?”
羅氏笑道:“還不是靜姝這丫頭擔心你,聽說這白覺寺的菩薩靈驗,偏要拉着我過來替你祈福。”說完她的眼神便落在了沈靜姝身上。
沈靜姝則垂眸嬌笑,一身桃粉色的衣裙襯得她格外可人,就連陸長策看了也愣神了片刻,偏偏陸九昭側着頭,沒有看她一眼。
到了前廳,幾人坐下沒聊幾句陸九昭就借口有軍務在身想要離開,可是還沒等他起身,羅氏就趕忙說道:“你們都已回京了,還什麼軍務急在這一時?實在有事讓下面的人去辦,若還不放心,讓你二叔去一趟。”話落便朝陸長策使了個眼色。
陸長策有些不情願地說道:“我去看看,你們聊。”說完便拂袖而去。
羅氏見狀也借口走了,隻留下沈靜姝和陸九昭二人,一時間兩人都默不作聲,屋子裡靜得出奇。
過了半響,陸九昭開口問道:“沈姑娘跑這麼遠到這兒來,有什麼話就說吧。”
沈靜姝突然跪了下來,眼中噙着淚:“我知将軍和大娘子情深似海,可靜姝實在是走投無路了,還請将軍垂憐。”
“所以?”陸九昭面色依舊冷峻。
“求将軍收留,哪怕是妾……靜姝保證安分守己,絕不會壞了将軍和大娘子的情義。将軍,您就當院兒裡多了個奴婢,靜姝一定好好侍奉您和大娘子。”她聲音哽咽,仰起臉時一滴淚恰到好處地滑落,“隻求将軍給靜姝一條活路……”
陸九昭頭也不擡:“沈姑娘,我早就指天結誓,此生隻要阿沅一人,你要我收你為妾,是讓我背棄諸天神佛不成?”
沈靜姝一怔,她知道陸九昭沒這麼快答應,但沒想到會用這個借口,她可不信這個殺伐果斷的長勝将軍會信這些。
“将軍,神佛有慈悲之心,您救了靜姝,他們是不會怪罪的将軍的。倘若非要降罪,那就罰靜姝一人。”
陸九昭突然笑了,那笑意卻未達眼底:“沈姑娘如此伶俐,就别在我身上浪費唇舌了,我這裡,行不通!你還是别尋它路吧。”說完便起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