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臘月,陳氏早早地開始操辦年事。打掃屋舍宗祠,清洗家具供器,采買一應物件……國公府上上下下都為之忙碌。
蔣安沅幫着陳氏清點各莊子陸續送來的年貨,她看着手中的冊子說道:“今年送來的比前兩年都多了一成,倒是個豐年。”
這時霜序進來回禀:“大娘子,新衣都發下去了,随年錢也都包好了。”
蔣安沅點了點頭:“回頭把這些莊子上送來的東西都歸到庫房裡去。”
話落,朝雲也從濟世堂回來了:“奴婢依着大娘子的吩咐,請了杜娘子除夕那日來府上,另外杜娘子還讓奴婢帶了幾壇屠蘇酒回來,說是到時候和大娘子一道喝。”
蔣安沅盈盈一笑:“姨母還是老樣子,離不開那一口酒。”
月雲感慨道:“過得可真快呀,轉眼又是一年。”
蔣安沅放下手中的冊子,輕聲應道:“是啊,又過了一年。”
到了除夕這天,國公府的仆叢未等天明便開始打掃庭戶,去塵除穢。在門前貼門神,挂桃符,府裡到處張燈結彩,一派喜氣。
陸家子弟祭拜完了祖宗家祠,又在正堂設了香案,奉上供果,拜祝天地各神。
等吃完年夜飯時夜已深了,府中各處的燈籠早已亮起,陸九昭給蔣安沅系上了白狐鶴氅,說道:“外面熱鬧着呢,咱們出去瞧瞧。”
陸九淮聞言一臉興奮地搶着說道:“我也要去!”
陸九昭一臉嫌棄:“你去做什麼?你留下來帶着榮哥兒一道守歲!”
“好嫂子,把我也帶上吧!”陸九淮拉着蔣安沅的衣袖,谄媚道。
“那就一道去吧,人多也熱鬧!”蔣安沅側頭看向一旁的榮哥兒,“榮哥兒,你也一起去吧,今天街上可好玩了!”
榮哥兒看了眼王氏,雖見她臉上有些不悅,但還是開了口:“母親,兒子想跟着哥哥嫂嫂一道去外面,還請母親應允。”
“三嬸嬸,讓榮哥兒跟我們去玩吧,我保證早些帶他回來。”陸九昭朝着王氏說道。
王氏沉吟了半響才點了頭。
榮哥兒得了允許開心地朝着蔣安沅走了過來,于是一行人便往府外走。
可是還未出得了府門,蔣安沅的臉色就變得煞白,寒冬臘月的天氣,額頭上竟也開始沁出細密的汗珠。
陸九昭查覺到了她的異樣:“怎麼了?”
“沒事!”蔣安沅擺了擺手,“老毛病又犯了,等上了馬車我吃兩顆凝泉丹休息一下就好了。”
陸九昭腳下一頓:“那怎麼行!咱們現在就回去。”
“沒事的,我有分寸。”蔣安沅不想掃了興緻,還硬撐着,可是心口卻越來越疼,她捂了捂胸口,雙腳也開始發軟。
陸九昭見狀立即将她抱起,大步流星地朝着蘭溪院奔去,一邊跑一邊大聲呼喊:“拿着我的名貼去請太醫來,快!”
錦洪回道:“公子,劉軍醫和杜娘子還未走遠,不如追他們回來……”
“不行!他們都喝了些酒,腦子肯定不靈光。”陸九昭越發着急,“還愣着開幹什麼,還不快動去請太醫!”
陳氏聞訊趕來時,蔣安沅已躺在了床上,暈了過去,而陸九昭則是在一旁守着,為她擦拭額頭上的冷汗。
王氏一臉擔憂之色:“這是怎麼了?剛才不還是好好的嗎?”
“她口心疼,是老毛病,隻是這次不知怎麼了竟這般嚴重。”陸九昭沉聲回道。
不多時,值夜的太醫匆匆趕到,替蔣安沅診過脈後,神色凝重地将幾人叫到了外間。
“怎麼樣?可有大礙?”陸九昭急切地問道。
太醫回道:“還好尊夫人用藥及時,不然可能有性命之憂!哦,不過将軍放心,現下尊夫人已無太礙。”
王氏聞言一臉驚愕,她隻知蔣安沅有心疾,但沒想到會這麼嚴重。
陸九昭追問道:“我夫人她原本就有心痛的舊疾,可是以往發作時都沒有今日這般兇險,這是為何?”
太醫解釋道:“此症實乃頑疾,尊夫人雖平日裡用藥緩解,但卻難以根治,日積月累,時有反複,加之歲末天寒、心勞神耗,不是沒有加重的可能。”見陸九昭一臉焦急的模樣,又寬慰道:“将軍不必太過擔心,照夫人現在的病情,即使是病發,隻要及時用藥,便不會有性命之危。”
可陸九昭聽後并沒有輕松下來,依舊眉頭緊皺。
子時的更鼓聲響起,大街上煙花爆竹此起彼伏,外面滿城喧天,但這屋裡卻隻有輕微的炭火聲夾雜着兩人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