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花還沒送。”
他話落,林照溪心頭一悸,雙手揪着膝上的裙擺說:“我就是不想你又送花,所以才中午來找你。”
蕭硯川其實不是一個強給的人,既然林照溪這樣說,他也沒有往花店開去,而是進了盤山公園。
車頂的觀光窗緩緩機械地推開,他們在一個陰涼的地方停下,林照溪看着擋風玻璃微微睜大眼眸,頭頂吹落袅袅的花香與涼風,他說:“林小姐今天來找我是為了不收到花,我已經辦到了。”
林照溪忽然在這股送入的春日裡泛動眸光,她不想收,而他想送,所以便帶她來看一處花景。
她難過的是,他可能不會再答應她的其他條件了。
“我還沒有決定要不要生孩子,但我的工作情況又急需要一個孩子,所以,我想去領養一個。”
她極盡努力讓自己平靜地複述曾經對向源說過的話。
心裡深深地吸了口氣,看到蕭硯川寬大的雙掌攏住方向盤,就像攏住她的心一樣,那兒已經能被他觸抵了。
“我的工作你也了解,無法有太多牽挂,如果能有一個非血緣關系的孩子陪着你,對我來說能放心些。”
他說完,林照溪眼睫忽而睜了睜,驚愕地看着眼前的一片雲中花園,噴泉在古羅馬柱前噴灑,帶來涼意和五彩斑斓的光圈,彌漫着她的視野,以至于她仍在霧中——
“我沒聽錯吧,蕭先生也沒打算要孩子?”
蕭硯川說:“我沒考慮過這方面的事,如果遇到我太太,她不想要,自然是她來做主。”
林照溪猛地腦子空了下,他這句話好似哪裡有些不對勁,但她又沒證據,她還沒說要當他太太呢……
她輕咽了口氣,繼續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利用丈夫晉升,為什麼願意和我在一起?”
“利用的關系是最穩固的,我既不擔心你變節,你也無需我事事陪伴。”
林照溪想到那日在商場遇見的蕭奶奶,她對蕭硯川的婚事唉聲歎氣,以至于最後聽見别人說“對象”二字,都敏感地扔下孫子走了。
蕭硯川在軍隊裡是明節将軍,但在家人面前,他應該常覺虧欠吧。
她知道自古忠孝兩難全,或許正是蕭硯川發現她無需丈夫負責,是個适合的良配,所以一拍即合了。
此時有一陣風吹來,林照溪心頭思緒如千層花瓣,被剝了又剝,最後一個條件,是她昨夜想了許久斟酌後的結果——
“因為決定倉促,婚姻并非建立在正常的感情基礎上,所以我想和你事先簽訂協議,如果以後哪一方有新的愛人,或者是彼此相處後發現不适合做夫妻,隻要有一方提出離婚,另一個人就不能反對。”
蕭硯川聽罷扯了扯唇,卻不似笑,冷聲道:“林小姐這是在給自己找好後路了嗎?”
他這個語氣讓林照溪陡然意識到她在跟什麼身份的人談條件,指尖攏了攏,裡面藏着一枚平安結。
解釋道:“我這也是保護蕭先生的權益啊!萬一您哪天想要生孩子呢。”
蕭硯川輕嗤了聲:“那為什麼不是林小姐想生?”
林照溪懵了懵,張了下唇又閉上,她是說過暫時沒有要孩子的打算,而且每一個進入到實驗室的人都會保護好自己,倘若真的有人為無法控制的意外,那便是天意了。
她不由惱道:“生孩子又不是吃菜,哪有那麼容易。”
想生孩子也得看清現實。
蕭硯川指腹點了點方向盤,偏頭看向她,眼眸也微微側着,問她:“林小姐還有其他條件嗎?”
言下之意好像在說:現在不提,交易完了可就不好讨價還價了。
她趕緊又說:“我想住在宿舍,離上班的地方近。”
對林照溪而言,婚後生活不能給她制造麻煩。
但蕭硯川這次沒有馬上答應,骨節抻直又握緊,凸起嶙峋。
車廂裡倏忽靜了下去,在這種談判裡,林照溪覺得自己不能得寸進尺,于是主動緩和:“當然,如果您需要我陪同家人的話,我是可以出席的,而且周末也有時間可支配。”
那個神色深峻的男人終于開口了:“過兩天就是五一長休假,我不想夜長夢多,戶口本在身邊嗎?”
林照溪被他這一句話催得有些緊張了:“在的,我遷來北京了,不過你們結婚,不是要打報告嗎?”
“這個我來處理,後天早上去你宿舍樓下接你,林小姐有異議嗎?”
就這樣安排好了嗎?
就這樣可以結婚了嗎?
還有,可以不叫林小姐了嗎?
湖心裡的菡萏被風吹得枝搖葉晃,林照溪也沒好到哪裡去,事到臨頭了,終于知道結婚不能兒戲,要深思熟慮,她又添了個問題:“那你呢?您對這樁婚姻有什麼條件要提嗎?”
雖然婚姻不是買賣,但平等磋商能避免許多婚後問題。
蕭硯川左手肘搭在窗檐邊,垂下幹淨修長的五指,平靜而莊重道:
“我的條件隻有一個,雖然計劃不生育,但我沒打算和你做有名無實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