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響書房門。裡面傳來雌父的聲音，“進。”

托勒密走進去。此刻他難得正經，按照自小所學的禮儀面朝雌父，謹慎地将門關上，沒有發出一絲動靜。

書房裡亮着一盞煤油燈，虛弱地置于寬大的實木桌面，端坐在後方翻閱文件的雌父在昏暗的燈光下被分割成明暗兩邊。

托勒密不動聲色掃過擺滿書籍的櫃子，和空蕩蕩的會客沙發，微微一怔，“哥哥呢？”

雌父擡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隻是讓他落座。

“咔哒”一聲，門反鎖了。托勒密仍然站着。

雖然是古堡，但科技出現在生活的方方面面稀松平常。如果要談事情，反鎖門并不奇怪，然而一種莫名的情緒讓他有點兒不安和焦躁，“雌父要和我談什麼？”

“坐。”雌父再一次發出了命令。

托勒密抿抿嘴，在會客的單人小沙發上落座。這有點兒不對勁，雌父很少單獨與他會話。

他不是基蘭的繼承人，雌父向來很少在他身上投入精力，就像當年陛下對他下了封界令，雌父也沒有發出過一聲懇求。

書房裡父子各懷心事。多米尼克專心緻志審批文件，自始至終隻說了三個字，并不像是有什麼要事相談。

驟然，托勒密彈起來，力道之大将單人小沙發帶倒了，他臉色難看，咬牙切齒地質問向來敬重的雌父，“他們在哪！”

多米尼克面無表情地掀起眼皮看向幺子，“坐下。”

“他們在哪——”

面對幺子的質問，多米尼克放下了手中的筆，“注意禮儀。”

“他、們、在、哪——”托勒密毫無禮儀地對着雌父怒吼，脖子上青筋暴起，極度憤怒的雌蟲輕微蟲化，蟲須彈出，臉頰浮現了棕褐色的甲片，就連瞳孔也擴展成了可怕的濃黑，僅存一丁點兒眼白。

多米尼克為幺子的粗魯無禮感到不悅，“你是基蘭家的後嗣，為基蘭家犧牲奉獻是你一生的使命。”

“是！我可以犧牲，但他不行！”

“他是你的雄蟲。”

“他不是！”托勒密怒吼，“他隻屬于他自己！”

多米尼克不耐地蹙起眉頭，看向托勒密的眼神就像在看叛逆期不明是非的蟲崽，“雄蟲屬于蟲族，屬于帝國，屬于雌蟲，但惟獨不屬于自己。”

“放屁——”托勒密沒有再和雌父争辯，因為現在不是時候，他一腳踹爛了書房門，響着腹鳴閃電般竄出去。他展開的翅翼像剪下來的一片夜幕，帶着他急速逼近卧房。

“嘭——”

一聲巨響，托勒密沖入卧房，蠻橫地一記絞殺勒向二哥的脖頸。

常年作戰的二哥反應迅速，立即閃躲，但卻因此撞上大哥，被自家弟弟順勢一腳，雙雙貼上牆面。牆體洞開，簌簌往下落牆塊，裂隙飛速蔓延，眼看是撐不住托勒密的第二擊。

“住手——”黑暗中，沒有優異體格戰力的從政大哥厲聲喝止了弟弟。

托勒密的腹鳴響得可怕，二哥臉色難看，警惕地保持防守姿勢。他的弟弟是帝國軍校第一名，是從屍海中死裡逃生的真正勇士，而他雖然同樣參軍，卻更注重指揮作戰。在單人戰力上，托勒密無人可擋。

“你們怎麼敢！你們怎麼敢——”怒極的吼聲讓兩位哥哥有些慚愧地抿緊嘴巴。

床鋪上的雄蟲衣裳半解，露出半邊漂亮的胸膛和小腹，睡得很沉，絲毫沒有醒來的迹象。

一切都還沒有發生。

托勒密的憤怒有所緩解，他心有餘悸地爬過去，探探雄蟲的體溫，摸摸他的脈搏，确認沒有任何損傷後，拉攏衣服，将他緊緊抱進懷裡，沙啞着嗓音對哥哥們說：“滾。”

“托勒密……”

“滾——”

大哥在那一記重擊下受了傷，連連咳嗽，離開前他說：“他沒事。用的是滋養精神力的藥，等他吸收完了就會醒。”

“這算什麼？”托勒密沒有回頭，更加用力地抱緊沉睡的林隽，“補償，還是嫖.資？”

大哥張了張嘴，沒說出一句話，隻是彎腰将脫落的房門拎起來靠着牆，踉跄地離開了。

他抱着林隽就這麼呆坐到天亮。一直到第二日傍晚，林隽才醒來。

林隽做夢夢見自己被一條巨蛇纏着，勒得他呼吸不過來。結果一睜眼，發現這條蛇還是兩條——托勒密的兩條臂膀。

林隽剛想罵托勒密煩人，睡覺也不安分時，發現托勒密情況不太對，他癡癡地望着前方的窗簾，跪坐在床鋪上，一動不動。

有一瞬間的心慌。林隽擡手觸碰托勒密的臉。

雌蟲微微動了動，垂下眼睛看他。

蟲化了……

蟲化了？！

林隽心裡一緊，半坐起身捧住托勒密的臉，“托勒密？”

“嗯……”很輕很輕一聲，仿佛受盡了委屈。

“發生什麼了？”林隽放輕了聲音。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小心翼翼碰觸托勒密臉頰上的蟲甲，他隻是看它們不順眼，襯得托勒密很陌生，讓他有點不高興。

“我們出去住吧。”

林隽沒有問原因，低頭頂住托勒密的額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