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攥着鎏金護甲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鏡中妝容被淚痕洇成青黑，活像戲文裡勾魂的無常。她盯着妝奁裡那封未寫完的信，羊毫筆尖的墨珠“啪”地落在“祖父大人”四字上，暈開團渾濁的陰影，恰似她此刻亂如麻的心境。

“母親，您發什麼呆？”陸婉清掀簾而入，鬓邊新換的珍珠步搖撞在門框上，發出細碎的脆響，“方才聽小厮說，大姐今日又去了城西當鋪——莫不是在查柳家商号的舊賬？”

柳氏猛然轉身，護甲上的纏枝蓮紋刮過鏡沿，在漆面上劃出細長的血痕。她忽然抓起案頭的翡翠镯子，對着燭光轉動，镯内側“柳氏陪嫁”的刻字在光暈裡明明滅滅：“你外祖母當年塞給我的田契...可還記得藏在哪兒？”

陸婉清瞳孔驟縮，下意識摸向衣櫃暗格。那裡壓着兩本燙金賬冊，記錄着柳家在江南的三十間綢緞莊，每一頁都用密語寫着與四皇子的銀錢往來。她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後院聽見的對話，柳氏與某個戴青銅面具的人争執時，曾嘶聲提到“柳家祠堂的密道”。

“去取來。”柳氏扯開袖口，露出腕間尚未愈合的針孔——那是陸昭虞昨夜“替她診脈”時留下的。她抓起狼毫在信紙上狂草：“昭虞勾結燕家，欲奪柳陸兩家産業，望祖父速速遣族中子弟進京...”墨團在“勾”字處洇開，活像灘腥臭的膿血。

更聲驚破夜霧時，柳氏将信箋卷成細條，塞進雕花銀瓶。瓶底暗格“咔嗒”彈開，露出半片染着沉水香的火漆印——正是四皇子私兵的調令符。陸婉清看着母親将銀瓶塞進陪嫁木箱，箱底露出的羊皮地圖上，“城西暗巷”四字被朱砂圈了又圈，宛如新鮮的刀傷。

“明日讓賬房先生走水路。”柳氏忽然按住女兒肩膀，指尖用力到發白，“告訴祖父，就說...就說陸家祠堂地下埋着當年崔氏私吞的黃金，足夠柳家重塑根基。”她望向窗外漆黑夜色，遠處慈恩寺的塔尖在雲層裡若隐若現，“若再晚些...怕是連具全屍都留不下。”

陸婉清望着母親鬓角新添的白發，忽然想起小時候在柳家老宅，祖父總說“柳家女兒生來該掌财權”。她摸出袖中從陸昭虞房裡偷來的玄鐵護腕，護腕内側“燕”字徽記在燭光下泛着冷光，與銀瓶上火漆印的獅紋遙遙相對，像極了兩頭對峙的猛獸。

木箱扣上的瞬間，柳氏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她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陸家祠堂，崔氏臨死前攥着她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她皮肉：“柳氏，你以為靠柳家就能翻天？”此刻她對着銅鏡補妝，卻發現眼角細紋裡都凝着恨意，活像當年崔氏棺椁上爬滿的蛆蟲。

“母親，”陸婉清忽然指着窗外，“有黑影！”柳氏猛地吹滅燭火，卻見月光透過窗棂，在信紙上投出個模糊的狼頭陰影——那是燕家軍的徽記。她渾身發冷，想起方才寫信時，總覺得後頸有雙眼睛盯着，像極了三日前在慈恩寺瞥見的玄色披風。

柳氏坐在鏡前，任由丫鬟給她插上一支翡翠步搖，嘴角勾起一抹陰狠的冷笑。她伸手摸了摸腕間的鎏金護甲，眼神中閃過一絲狠厲。“陸昭虞，你以為有祖母和燕家撐腰，就能在這侯府為所欲為？我倒要讓你看看，我柳家的勢力，可不是你一個小丫頭能抗衡的。”

次日，侯府中突然來了一群身着官服的人，為首的正是柳氏的父親，朝中的一位侍郎大人。柳氏帶着陸婉清，滿臉憂慮地站在一旁，看着這些人在侯府中四處搜查。

“父親，這是怎麼回事？為何突然帶人來搜查侯府？”陸昭虞故作鎮定地問道。

柳侍郎冷哼一聲：“陸昭虞，你可知罪？有人舉報你私通外敵，意圖謀反！”

陸昭虞心中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父親何出此言？女兒一向安分守己，從未做過任何對不起陸家的事。”

柳氏見狀，适時地插言：“昭虞啊，你就别狡辯了。昨日我收到消息，說你與燕家公子暗中往來，還将陸家的機密洩露給了他。你可知道，這是滅族之罪啊！”

陸婉清也在一旁附和：“是啊，大姐。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呢？我們陸家待你不薄，你卻如此背叛我們！”

陸昭虞看着這對母女一唱一和，心中冷笑不已。她早已料到柳氏會用這一招，卻沒想到她竟會動用娘家的勢力，勾結朝中官員來對付自己。

“既然父親和母親都這麼說，那可有證據？”陸昭虞挑眉問道。

柳侍郎揮了揮手，一名衙役上前，呈上一個木匣：“這是在城西當鋪搜出的賬本，上面清楚地記着你與燕家公子的交易！”

陸昭虞打開木匣，掃了一眼賬本，心中頓時了然。這賬本她見過，是柳氏故意讓人篡改的，為的就是坐實她私通外敵的罪名。

“父親，這賬本是僞造的！”陸昭虞大聲說道，“城西當鋪的掌櫃與柳氏母女勾結，故意陷害于我！”

柳氏故作驚訝：“昭虞，你怎麼能這麼說呢？父親是朝中重臣，豈會做這種陷害你的事？你就承認了吧，也好給陸家一個交代。”

陸昭虞看着柳氏虛僞的面容，心中殺意漸起。她知道，此時若不拿出确鑿的證據，恐怕難以洗清自己的罪名。于是，她伸手入袖，摸出了那枚從陸婉清腕上掰下的鎏金護甲。

“母親可認得這護甲？”陸昭虞舉着護甲問道，“這是從妹妹腕上取下的，上面還沾着‘鶴頂紅’的毒。而妹妹的傷口，根本不是被貓抓的，而是她自己劃的，為的就是誣陷我！”

柳氏臉色一變，沒想到陸昭虞竟會有此證據。她強作鎮定，說道：“就算是這樣，也不能證明你沒有私通外敵！”

陸昭虞冷笑一聲：“既然母親不信，那我們就去城西當鋪，當面對質！”

就在這時，侯府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一群身着黑衣的人闖入侯府，見人就殺。陸昭虞一眼便認出，這些人是四皇子的暗衛。

柳氏見狀，心中暗喜。她知道，這是四皇子派來的人，為的就是趁亂殺了陸昭虞，掩蓋真相。

陸昭虞卻不慌不忙，她伸手摸出懷中的青銅鑰匙，對着暗衛們說道：“你們以為殺了我，就能掩蓋四皇子與柳氏勾結的事實？告訴你們，我早已将證據交給了祖母和太子殿下！”

暗衛們聞言，頓時猶豫起來。就在這時，燕野鶴帶着一群士兵闖入侯府，手中的驚鴻劍寒光閃閃。

“陸昭虞是本将軍的未婚妻，你們敢動她，就是與我燕家為敵！”燕野鶴大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