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你?”陸昭虞踢翻賬本,露出裡面夾着的人皮面具,正是日前劫殺她的“土匪”所用,“四皇子連自己私兵都能滅口,何況你這枚棄子?”她轉向嬷嬷,玉镯在微光中泛着冷光,“煩請嬷嬷回禀柳氏,明日巳時三刻,我在祖祠等候——若不想讓四皇子私鑄□□的賬本公之于衆,最好帶齊贖金與物證。”
嬷嬷臉色慘白,護院下意識按住刀柄。陸昭虞卻已轉身,油紙傘尖挑起地上的當票:“對了,勞煩告訴柳氏,她塞給當鋪的‘匈奴密信’,我已請内務府鑒定過了——墨水裡摻的雪膽花毒粉,與她害死我母親的香灰,是同一種呢。”
雨幕中,當鋪的燈籠被風吹得左右搖晃,陸昭虞望着手中的碎玉,忽然想起燕野鶴說過的話:“最危險的贓物,往往藏在最顯眼的地方。”她摸出護腕裡的麒麟玉佩殘片,與碎玉拼合時,竟在光影中顯出四皇子私兵營地的地圖——原來柳氏所謂的“證據”,竟是敵軍用來栽贓的陷阱。
回到侯府,謝柔迎上來時,見她鬓間玉簪已換作一支普通銀钗,正欲開口,卻見陸昭虞将碎玉放入香爐,用燭火點燃。青煙中,碎玉上的暗紋逐漸清晰,那是母親崔氏的字迹:“柳氏與四皇子勾連,兵符在慈恩寺。”
“去備馬車,”陸昭虞攥緊玉佩,“現在我就要去皇宮内,好好跟五皇子講個道望。”她望向皇宮的方向,雨絲順着飛檐滴落,宛如當年母親棺椁上的淚。
暮春的雨絲如簾,陸昭虞立在四皇子府朱漆門前,手中攥着半片帶血的當票。門環叩響的刹那,她腕間玄鐵護腕與門釘上的麒麟紋悄然共鳴,發出隻有她能聽見的輕顫。
“陸姑娘好大的膽子。”四皇子斜倚在遊廊下,手中撥弄着鎏金鳥籠,畫眉在籠中撲棱着翅膀,“三更天闖皇子府,就為了這點小事?”
“小事?”陸昭虞擡眸,雨水順着傘骨滴落在他繡金靴面上,“四皇子可知,那支梅花玉簪刻着陸家與燕家的盟紋?若被有心人拿去僞造通敵證據……”她故意頓住,目光掃過他腰間的匈奴進貢玉佩。
四皇子瞳孔驟縮,鳥籠“砰”地砸在廊柱上:“你威脅本皇子?”畫眉驚飛,翅羽掃落他袖中露出的香灰——正是柳氏慣用的沉水香混着“紫背天葵”碎末。
陸昭虞輕笑,指尖捏起一撮香灰:“這毒粉若撒在禦書房的燭火上,會顯什麼字呢?”她忽然逼近,傘沿抵住他咽喉,“我要玉簪,還要當鋪掌櫃的舌頭——省得他亂說話。”
“你以為本皇子會怕?”四皇子反手扣住她手腕,卻觸到護腕内側的扣闆。陸昭虞趁機按下機關,藍光閃過,牆上竟投出他與柳氏合謀殺害崔氏的畫面——正是用母親妝奁裡的殘片與護腕光影拼成。
“這影戲……”四皇子後退半步,撞翻了廊下的青瓷花盆,“你從哪弄來的妖術?”
“不是妖術,是證據。”陸昭虞抖開袖中綢緞,露出柳氏指尖的青色熒光粉痕迹,“内務府已驗過,這粉與你密信裡的毒墨同源。四皇子若不想讓禦史台知道你私鑄□□的作坊在城西暗巷……”
雨聲突然變大,檐角銅鈴亂響。四皇子盯着她發間晃動的銀钗,忽然想起方才在當鋪看見的碎玉——那上面的麒麟紋,竟與皇帝書房的密道機關一緻。
“好個陸家嫡女。”他咬牙切齒,從袖中擲出玉簪,簪頭還沾着半片紙角,“拿了就滾!”
陸昭虞接住玉簪的瞬間,瞥見紙角上的“慈恩寺”三字。她指尖輕顫,卻不動聲色地收入袖中:“謝四皇子饋贈。不過下次再動我母親的遺物……”她轉動護腕,藍光掃過他驚恐的臉,“我會讓你嘗嘗‘紫背天葵’入體的滋味。”
轉身時,她踢翻了地上的花盆,露出底下藏着的匈奴金币。四皇子的咒罵聲被雨聲淹沒,陸昭虞摸着玉簪内側的刻痕,忽然笑了——那是母親用金錘刻的“昭”字,此刻在雨中泛着溫潤的光,恰似二十年前她為女兒簪花時,眼底的溫柔。
“小姐,”謝柔撐着傘迎上來,“當票……”
“不必了。”陸昭虞将當票投入雨中,看着它漂向皇子府牆角的陰溝,“有些債,要用血來還。”她望向皇宮方向,驚雷炸響時,手中玉簪與護腕發出清越共鳴,仿佛在回應某個遙遠的召喚——那是皇權漩渦中,屬于陸家嫡女的戰歌。
驚雷過後,月光從雲層裂隙中傾瀉而下,在遊廊盡頭剪出一道修長人影。陸昭虞轉身時,正見太子負手而立,玄色蟒紋披風被雨水浸透,卻仍掩不住眼底的興味:“三更天孤身闖虎穴,陸姑娘這膽子,倒比本太子書房的鎮紙還沉。”
謝柔驚得險些摔了傘柄,陸昭虞卻鎮定地将玉簪插入發髻,指尖拂過簪頭“昭”字刻痕:“太子殿下深夜莅臨四皇子府,莫不是也來讨教‘膽子’二字?”她擡眸時,瞥見他腰間玉佩與自己護腕上的“燕”字徽記遙相呼應,心中微震。
太子輕笑,上前兩步拾起地上的匈奴金币,拇指摩挲着币面狼頭紋路:“城西暗巷的□□作坊,本太子早想端了。”他忽然将金币抛向雨中,“不過更讓本太子意外的是——陸姑娘竟能從四皇子袖中順走密信殘片。”
陸昭虞指尖一緊,卻見他攤開掌心,露出半片帶水痕的紙角,赫然是她方才藏入袖中的“慈恩寺”三字:“太子殿下若是想看戲,不妨改日去慈恩寺觀音像後。”她故意将“觀音像”三字咬得極重,觀察他神情變化。
太子挑眉,忽然伸手替她拂去肩頭雨珠,動作親昵卻不失分寸:“本太子自然要去——畢竟,能讓四皇子與匈奴勾連的麒麟兵符,誰不想見識見識?”他的指尖劃過她護腕扣闆,藍光映得眼底笑意更深,“何況,陸姑娘與燕家那位‘瘋子’的聯手戲碼,本太子可是期待已久。”
陸昭虞後退半步,玄鐵護腕發出輕顫——這是燕野鶴特制的預警機關。太子見狀輕笑,從袖中取出半卷羊皮地圖:“作為觀劇回禮,送陸姑娘一份薄禮。”地圖展開,竟是慈恩寺密道的剖面圖,“四皇子以為用匈奴金币買通住持就能瞞天過海,卻不知……”他指尖點在觀音像心口位置,“那裡藏着陸家初代家主的暗紋,需用梅花玉簪開啟。”
雨聲漸緩,陸昭虞望着地圖上的朱砂批注,忽然想起母親妝奁裡的《祭器圖志》:“太子殿下為何幫我?”
“因為陸姑娘讓本太子想起一句話——”他轉身時,披風揚起的弧度恰似展翅雄鷹,“‘皇權如刀,能殺人亦能護人’。”他頓住腳步,側眸看她,“何況,本太子很想知道,當麒麟兵符現世時,燕家那位‘瘋子’與四皇子,究竟誰先出局。”
晨霧漫過宮牆時,太子的身影已消失在街角。陸昭虞攥緊地圖,玉簪與護腕再度共鳴,這次的震顫裡竟帶着幾分溫熱,仿佛母親的指尖穿越二十年光陰,輕輕叩響她的腕骨。謝柔望着太子消失的方向,低聲道:“小姐,這太子……”
“他不是看戲人。”陸昭虞将地圖收入錦囊,指尖撫過上面“慈恩寺”三字,“他是執棋者。”她望向東方既白的天空,忽然輕笑,“不過沒關系——這盤棋,該換我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