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貌似身體不大好,上次在畫展昏倒,他試過甯燭的體溫,感覺到有些低燒。
方才在安江廣場的時候,窦長宵也感覺這個人今天的狀态看起來不大對勁,不過當時并沒有問出口。
窦長宵探手,想碰一下甯燭的額頭,快挨上時又停下來。
他将手收回來一些,看了眼旁邊的車内後視鏡,轉而用手指去撥弄了兩下那個骨頭形狀的小狗牌。
*
不知過了多久。
甯燭意識模糊中,感覺到自己的前額被人碰了下。
他眼睫顫動兩下,困倦地半睜開眼睛。
感覺到面前籠罩着一塊陰影,他才清醒一些,聲音悶悶的:“嗯?”
窦長宵與此同時也收回了手。
甯燭把身體坐直,遲鈍地反應了兩秒,說:“不好意思,你的信息素很有助眠效果。”
窦長宵:“。”
他用拇指摁了下食指指骨,那裡有一點不屬于他的微熱溫度。
窦長宵說:“你有點低燒。”
甯燭怔了下,才回過味來剛才是窦長宵在給自己試體溫。
雖然沒明白對方為什麼這麼做,他還是先回答說:“哦……不是。我體溫天生比别人高一些,不是發燒。”
具體原因甯燭也不清楚,生下來就這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體熱,小的時候精力也好一些。不過一旦感冒發燒,體溫計上的數字總是特别高,容易把人吓到。
所以當初從家裡離開以後,他給自己取了“燭”這個字。
甯燭以前不叫這個名,是他在升高三的某個假期給自己改的。
那天正好是中秋節,宿舍的幾個室友都各自回家,他獨自在教室裡自習到傍晚,晚上跑去校外溜達的時候碰見了已經散場了的祭月活動。
北城每年過中秋的時候,都會有祭月、放天燈一類的傳統習俗,可惜學校離放燈的場所有些遠,甯燭一直沒什麼機會去後者的湊熱鬧。
祭月活動似乎是某個商家為打廣告舉辦的,來湊熱鬧的人群散場以後,祭桌上的貢品等等就都被撤走,隻留下兩支燃燒過半的廉價香燭還在燃着,其中一支的火焰很大,在風中搖曳着的火光甚至看起來有些燙。
甯燭不知道為什麼被吸引住視線,盯着瞧了會兒,忽然覺得那個努力燃燒着、溫暖又短暫的東西跟自己有些相似,于是就這麼草率地改了名字。
……
見窦長宵依舊看着他,不大信任他的樣子,甯燭失笑道:“真的。從小就這樣,我脖子上最暖和呢,冬天的時候隔壁鄰居家的小貓總愛往我脖子裡鑽。”
不是發燒?窦長宵頓了頓。
所以這人上次在畫展暈倒也跟感冒發燒沒關系了?那又是因為什麼原因……
然而甯燭說着,用手指扯了扯頸環。好像打算摘掉頸環讓人試試溫……
窦長宵就把臉轉開了。
睡醒後,甯燭的精神貌似好了一些。
他看一眼腕表,發現自己在窦長宵這裡睡得真是挺久。他以為隻是閉眼眯了兩分鐘盹兒,居然已經過去半個多小時了。
這小子也是有耐心,等了這麼久也沒吭氣叫他。
“我得回公司了。”甯燭說道。
窦長宵:“現在?”
已經八點多,現在回去要忙到什麼時候。
甯燭被他問得猶豫。
這時候回公司,處理完那點合同文件再回家去,确實折騰。
自己今晚吃了半小時的藥,明天狀态應該能恢複些,比起大晚上的死磕,不如明天提早一個小時過來高效工作。
“……算了。”他改口。
回公司讓老趙接還得走路,甯燭犯懶症,問身旁的人:“長宵,你走哪條路?”
“不走去你家的路。”
甯燭:“……”
他好笑地去拉車門内把手。
車還鎖着,他拽了一下沒拉開。
他扭過頭,剛要開口讓窦長宵把門鎖打開,卻看見對方轉動車鑰匙,發動引擎。
這小子可真是……别扭得可愛。
車内導航存着大半個月前甯燭的地址,窦長宵忘記删掉,利落地定好目的地。
甯燭笑着說了句“謝謝”,扣上安全帶。
晚高峰已過,車輛一路暢通無阻,沒多久就到了地方。
“對了……”下車之前,甯燭想到什麼,對窦長宵道:“加個微信吧,方便下次聯系。”
“……”
窦長宵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挺好說話地回了個“好”字。
甯燭下意識地探進口袋,然後在裡面摸到不久前被他放進去的一把空氣。
甯燭:“……”
窦長宵盯着他,耐心地等了他幾秒。
甯燭頓時尬住了。
我操操操……
他喉頭微微滾了滾,又清了下嗓子拖延時間,頭腦風暴思索該如何解圍。
“我微信是電話号,你回去搜吧。”甯燭還沒來得及解釋,窦長宵撇開眼說,“我還有事。”
甯燭心下一松,“……哦。好的。”
手機都沒了,從哪裡去搜手機号……補辦電話卡不知道要多久。自己最近怎麼就跟手機杠上了?不到一個月損失兩台……
他推開車門邁下車,稍微往邊上挪了半步讓路。
窦長宵發動引擎。
興許是知道還會再見面的緣故,比起之前幾次跟窦長宵道别,甯燭這一次的心情十分輕快。
汽車緩緩啟動離開,他朝車屁股揮了揮手,不确定裡面的人有沒有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