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竟然沒能突破。
從現場抓回來的幾個小喽啰顯然事先受過指點,口供是串通好的。他們口徑非常一緻,咬死了是死者自己拿酒瓶子和他們對峙時,意外割斷了自己的脖子,反正指認真兇什麼的是沒有的,非要交待,真兇就是死者自己。陳登都給氣笑了,合着就想說是死者自殺呗!
但不管警方指出這樣的供詞有多不合邏輯,有多荒謬,幾個小喽啰都一口咬定,說法一個字都不帶改。這就說明他們的上級非常強勢,能夠絕對掌控這些人的行為。且對事件後續發展很有預見性,在行動之前,對每個手下都做了預案培訓。一旦這些人成了炮灰被抓,也會很清楚自己該怎麼做,說什麼做什麼,能夠将組織的損失控制在最小程度。
老王有些不安地皺了皺眉,這又是一個難纏的對手。
陳登咕咚咕咚給自己狠狠灌了一大缸水,擦了擦嘴角說:“師父,您覺得這就是一起簡單的火拼緻死案件麼?”
老王又在摸口袋找山楂片,聞言擡頭看他,“怎麼說?想到什麼了?”
“……我總覺得,這不是一般的幫派為了搶地盤玩吞并的鬥毆殺人。”陳登猶豫着說。
老王無語地看他,“你小子憋了半天,就這麼句廢話!”
陳登撓了撓後腦勺,說:“我也不敢确定……就是有一種感覺,馬鵬飛的死是一早就定了的。”
老王終于摸出了被褲子快擠成碎渣渣的山楂片,囫囵倒在嘴裡,說不了話,就努嘴示意徒弟趕緊說下去。
陳登得了鼓勵,就大膽往下說:“師父,我看到有一份夜總會調酒師的筆錄,上面提到死者脖子上的酒瓶,不是夜總會裡的。也就是說,這瓶子是兇手帶過來的。那麼有一種可能,是兇手當晚喝了很多酒。但是我也注意到,現場沒有酒精潑灑的味道,所以在用來殺人時,酒瓶是空的,兇手最後用自己帶過來的,喝完的空酒瓶,殺了馬鵬飛。”
老王咽下嘴裡的山楂片渣渣,喝了口水,想了想,搖頭:“這個可能性不大,有些牽強。就看那幾個小喽啰被事先教過串供這一點來看,兇手非常缜密。大量飲酒後,是否還有殺死馬鵬飛的能力,有待商榷。大大降低行動的成功幾率,這個兇手不像是會做這麼沒有計劃性的事情,不符合這種類型的兇犯的行為邏輯。而且,行動前大量飲酒那種人通常更容易激情犯罪,也不符合這種類型的兇犯的個性側寫。”
“排除這種可能後,就隻能是兇手特意帶着這樣一個酒瓶,來到兇案現場,殺死馬鵬飛。他用這個方式是有預謀的,他為馬鵬飛專門設計了這樣一個死法。”
老王沉吟思考,默默點頭,說的通。這種可能性乍一聽有些奇怪,但反而更符合當前真兇所表現出來的性格特質。
“事實上,兇手帶來的人手裡,有好幾支槍。這種打定主意來殺人放火的,有槍帶槍,有刀肯定也會帶刀。在有槍有刀的情況下,為什麼要選用更難用的玻璃酒瓶下殺手?”
思路似乎順暢了,陳登繼續提出疑點,有些東西一開始可能沒覺得奇怪,但細想下去,就覺得哪哪兒都一股邪乎勁兒。“如果隻為殺馬鵬飛一個人,為什麼帶那麼多人來?單是在後巷參與堵截馬鵬飛的人就好幾十人,實在是有些勞民傷财,難道說是為了讓他們作為觀衆,見證馬鵬飛的死亡過程?”
老王點頭,跟着徒弟的思路,他也開始補充:“所以兇手為馬鵬飛設計這樣一個死法,是有一定的意義想要表達。”
“那為什麼兇手要這麼做?非要搞這麼一出,這個死法有什麼意義?”陳登進一步提出自己心中的疑問。
陳登思維活躍,老王則經驗豐富。他當即提出,是儀式感。
陳登茅塞頓開,興奮地說:“對!師父!就是這個!儀式感!整個殺人行動就是一場儀式,有過精密的設計和部署,包括帶人闖入控場,将死者逼入預定地點,然後在有衆多觀衆的情境下,用預定的方式,表演将人殺死,呈現特定的場景。”
李弛從他們身後靠過來,聽到半截,滿臉都是疑惑和震驚。“登仔,什麼觀衆,什麼表演?你别吓人哈!”
陳登回頭,見他這麼說,隻是嘿嘿笑了笑。現在畢竟都隻是他和師父的推測,還需要更多實證來佐證,也不宜說太多。“你那邊怎麼樣了?”既然不打算解釋,就幹脆岔開話題,說說正事。李弛和他師父其實不負責這件案子,他們還在忙綁架那樁案子,實在是這次的筆錄工作過于繁重,将他們臨時請來幫幫忙。
李弛本來就不擅長多線程處理,一句話就被陳登帶過去了。“哦哦,”他從厚厚一疊筆錄文件中抽出一份,交到老王手上。“我師父讓我給您帶過來。這份筆錄是魅影夜都一個坐台小姐的,據她交代,她們家夜總會的老鸨劉豔,是死者馬鵬飛多年的情婦。事發當晚,她也在馬鵬飛的包廂裡,但是事發之後就沒再見過她。”
“事發時她也是目擊者?”陳登迅速抓住重點。
“對,馬鵬飛翻出包廂窗外之前,應該都跟她在一起。現在找不着人,要麼是她被兇手帶走了,要麼是她知道些什麼,趁亂自己跑了。”李弛回答。
老王也認同這樣的推測。總之不管劉豔是自己跑的,還是被人帶走,一定都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是重要知情人。接下來,一定要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