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擲杯應和,玉盞墜地裂作八瓣,恰成鹽運八方的卦象。
子時焰火起,鹽粉混着火藥沖霄,炸開時竟現北疆輿圖。裴昭攬着明棠立于船頭,看她将遺箭射向焰火,箭簇帶着靛藍鹽粉劃破長空,在星幕上寫出"海晏河清"四個流火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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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家官兵撞開朱漆大門時,檐角鹽鈴正凝着白露。明姝蜷在楠木衣箱裡,透過雕花縫隙看見閣老被按在鹽缸前,那缸裡腌着去歲康王賞的鹽梅,此刻粗鹽粒混着血水糊住他口鼻,刑部主事正踩着缸沿獰笑:
"閣老大人私販毒鹽的賬簿,可比這腌梅子入味?"
"小姐快走!"
乳母突然掀翻鹽櫃,青州海鹽瀑布般傾瀉。明姝的繡鞋陷在鹽堆裡,腕間珊瑚串突然崩斷,紅珠滾進鹽粒縫隙,像極了去歲在衛府賞梅時,衛明棠發間落下的那抹朱砂。
官兵的靴底碾碎鹽晶追來時,明姝扯下中衣系在梧桐枝頭。素帛遇鹽水顯出靛藍紋路,原是康王府特制的密信絹,去年中秋閣老酒醉時,曾用此帛包着鹽梅塞進她妝奁。
西市鹽台前,明姝頸間木枷被潑了三遍鹵水。鹽販子們舉着蓋"永甯侯府"印的鹽引競價,忽然有人高喊:
"這小娘們兒會辨鹽!"
刑吏掰開她嘴唇灌入毒鹽粉,明姝痛極反嘔的靛藍毒液,竟在青石闆上蝕出康王府暗記。
"五百鹽引!"
醉醺醺的鹽商擲出金葉子。明姝被鐵鍊拽下鹽台時,瞥見人群裡閃過玄甲軍制式戰靴,正是幾日前明棠來府上讨教《鹽經》時,随行侍衛的裝束。
當夜被關進鹽窖,明姝用簪子刮下牆縫鹽硝。月光透進天窗時,她在鹽磚上刻下"昭棠"二字,忽然記起閣老書房暗格裡,那封蓋着永甯侯印的密信,
"衛氏女聰慧,可入局。"
"姑娘可識得此物?"
鸨母甩來浸透鹽水的鞭子,鞭梢纏着半截珊瑚串。明姝咬破舌尖咽下痛呼,血珠墜在鹽磚上,竟與角落鹽漬拼出"丙申"字樣。她突然抓起鹽塊砸向燭台,靛藍火焰騰起的刹那,暗門轟然洞開,這鹽窖竟與康王府密道相通!
爬過三裡鹽道,明姝在盡頭撞見運鹽的漕工。他們懷中的鹽引蓋着"衛"字暗印,麻袋裡裝的卻是淬毒箭頭。正要驚呼,忽被鐵鉗般的手捂住口鼻:
"夫人莫叫,我家夫人有請。"
衛明棠的馬車停在亂葬崗前,車轅上鹽燈映着裴昭的玄鐵槍。明姝被推下車時,看見二十具鹽工屍體堆成京觀,正是那夜競價鹽商的家丁。
"姐姐受驚了。"
明棠指尖沾着鹽膏,輕輕抹在她被毒鹽灼傷的脖頸。藥香混着血腥氣中,明姝突然想起閣老書房那封密信尾注:
"此女可作破局刃。"
裴昭掀開車簾,戰甲未卸的手掌攤着半枚珊瑚珠:
"三日前你故意打碎茶盞,用碎瓷在鹽碟上刻漕運圖,這份情裴某記下了。"
明姝猛然擡頭,終于看清明棠發間朱钗,正是衛家祖傳的鹽晶簪。
國公府暗室内,三百盞鹽燈映着北疆輿圖。明棠展開浸過藥水的密信,墨迹漸次顯形:
"康王丙申年構陷三叔,着其私賣祭田,誘永甯侯入局。"
明姝踉跄扶住鹽櫃,櫃中滾出楊家與康王往來的鹽引,每張都蓋着永甯侯府的僞造印。裴昭劍尖挑起賬冊:
"楊大人臨終前将真賬簿刻在鹽缸内壁,衛某已呈送禦前。"
窗外忽有信鴿掠過,明棠解下鴿腿密信:
"新帝已赦衛氏女。"
話音未落,明姝嘔出黑血,鸨母那碗鹽茶裡的毒,終是被明棠特制的鹽梅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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