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長的臉色已經徹底黑了起來,“這就是你教了半年的全部成果?”
男老師雖然覺得有點不自在,但不自在着不自在着又有點理直氣壯起來,昂首道,“是啊園長。他們畢竟還小,練成剛才那樣是很困難的,所以用了我很多時間。”
江初月忍不住笑出了聲,“您這位老師真有自己的想法。”
男老師覺得江初月是在誇自己,還謝了她一句,江初月便笑得更開懷了,沒理他的道謝,而是拍了拍何年的肩膀對園長說,“我這位想法倒是不多,基本都聽我的,看來有時候還是應該集思廣益一下。”
不然怎麼知道有些人能想出多大的昏招,到底有多低的情商?
園長聽不下去了,對男老師說,“你去教室吧。”
這男老師還有點不情不願,直到園長又催促了一次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唉,見笑了。”園長注視着他離開,無奈地歎了口氣,“還是怪我之前識人不清。”
這次是來進行友好交流的,又不是來找茬的,江初月也不想讓她難堪,于是說道,“剛才那套籃球操特别棒,我看完之後有了很多新想法。”
有些上了年紀的園長看着江初月,徐徐說道,“江園長,您不必安慰我。剛才那套籃球操,您也有想要指正的部分吧?”
江初月想要否認,園長卻苦笑道,“我年紀大了,有些想法已經過時了。今天你帶了你們幼兒園的孩子過來,我發現他們要比我的孩子們快樂很多。”
園長望向不遠處孩子們的身影,仿佛陷入了什麼年份久遠的回憶當中,過了好幾秒,才繼續說道,“我當初要開這家幼兒園,其實是受了我的幼兒園老師的影響。”
江初月有點驚訝,“您的幼兒園老師?”
園長自己年紀就不小了,那可真是好多好多年前了,那時的教育并不太受重視,好多人都要超齡很多才去上小學呢,就更不要說上幼兒園了。看來園長的父母當時就有很先進的教育理念了。
“是啊,她已經去世很多年了。”園長懷念道,“其實我也記不太清她的樣子了,隻記得她是位特别溫柔、很有學問的女士。她對我們很好,那時就沒有同學不願意去幼兒園上學的。”
這位女士并沒有在教育界留下自己的名字讓後世瞻仰,但她無疑在當年的孩子心中刻下了深深的痕迹,間接地影響到了更多的、她素未謀面的孩子。
“這大概就是教育的意義吧。”江初月有點受到了觸動,“您應該是少數記事比較早的那種人,很多小朋友上了小學就會把幼兒園老師忘得一幹二淨了。
慚愧地說,我也是其中一員。但幼兒園教育給我的影響至今仍然存在——我的老師教過我,掃地的時候要時不時清理掃把上沾着的頭發,不然會掃不幹淨。”
“這是特别小的一件事,”江初月評價,“但從那天開始,我的這個習慣持續了近二十年。我也記得我人生中學會的第一首兒歌以外的‘正式’的歌,歌名叫做打靶歸來。”
“就是這樣的,哪怕不被任何人記得,但教育所做的一切事都是有意義的。”園長說,“我們家裡從來沒人從事過教育行業,最開始我想要開幼兒園的時候,我的家人都不贊成。我拿出多年積攢下來的一點錢一意孤行,起先幾年是最難熬的,後來漸漸盈利,家人就不再反對了。”
“那個時候辦園一定很難吧。”
“是啊,那時候種種先進的理念都沒有傳進來,開幼兒園的人通通都是摸着石頭過河。我希望我的幼兒園裡都是快樂的孩子,但也不能就真的什麼都不讓他們學了。”
園長喘了口氣,繼續說道,“當初‘幼兒園小學化’的說法并不流行,孩子們從幼兒園中走出去是要進入小學好好學習的,我必須教他們知識,于是隻能費力的在快樂和學習中找到新的平衡。”
“您真的做得很好了。”
“也許吧,”園長歎了口氣,“不過那是以前了,最近幾年幼兒園招得到的學生越來越少了。
我想學着跟随如今的潮流,半年前正好遇見這個男老師來應聘,他提到了現在火熱的體能課,我就琢磨着讓他來試一試。到底是年紀大了,好多事已經搞不懂了。”
園長這樣敞開心扉,江初月也不想一味地避重就輕的客氣,于是說道,“我想說一點自己的想法。未必合理,畢竟我真正地深入到一線工作中隻有一年,我們幼兒園的情況也比較特殊。”
園長以為江初月說的特殊是新開辦和學生少,這些情況都在情理之中,她并不在意,隻期盼道,“請說。”
“我覺得拍球、跳籃球操的行為本身是很好的,确實能幫助小朋友們鍛煉體能和發展。但是沒必要用這麼多的時候來練這一件事,這樣反而會讓他們喪失對籃球的興趣。”江初月說,“不如讓他們用更多的時間來自己探索。”
園長若有所思地點頭,江初月又繼續說道,“包括老師發球和收球的動作,也可以改成讓小朋友自己來準備和整理籃球,我個人覺得這樣其實有意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