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燦笑了笑,他似乎偏過頭去。
姜複慈一直僵硬地直視前方,連餘光也不敢亂看。
“下午加油。”
“當然!呃,你也加油?”
“不要太緊張,霍遇吉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你不用耿耿于懷。”
姜複慈輕輕一皺眉,轉頭認真地對黎燦說:“我沒有耿耿于懷,我也不相信算命,我隻相信坐在考場的我,和我手中的筆。”
說完,又怕這話說得太硬,畢竟人家是好心安慰,她補充道:“還相信黑色露指手套。”
黎燦也收斂了笑意。過去,他們倆習慣了周五晚上挂着微信打語音電話,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姜複慈的學習近況,因此隻是簡單閑聊幾句,就回教室了。
姜複慈看了眼左手手表:距離午休結束還有五分鐘。
迎着寒風,她站了一會兒:很明顯,手套比起圍巾在考場禦寒上要有用的多,更何況黎燦甚至已經把手套準備好了就放在兜裡,那麼他為什麼要先說借圍巾,見圍巾沒成功再借手套呢?
姜複慈想得出了神,忽然意識到自己又在摩挲食指,臉上還挂着一點笑意。她愣了半天,輕輕擡起右手,摸了摸左手手腕,活動了幾圈。
那裡似乎還殘存着不屬于她的滾燙的溫度。
姜複慈後來想起來,2019年大概是她最狼狽的一年。或許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或許她當真罪無可赦,期末考試班級排名降到了27名,連考前對黎燦說的話也像極了小醜。
她好像回到了小學,眼前的一切都像漩渦,看見分數條的那個瞬間她周身豎起了一道堅牆,戴上鋼鐵澆鑄的面具沉默地拒絕所有惡意……
連同善意一起,或許。
回家的路那麼長,她的腳步很慢,寒風吹徹了□□和靈魂,她在家門前徘徊良久,最後還是敲響了門。
門開的聲音彷佛喪鐘,姜複慈痛恨世界一秒鐘。
何早栀吼她沒心沒肺,不懂賺錢的苦,學上的打了水漂,用最髒的語言辱罵她,讓她滾,就像初中的每一天一樣。一切好像沒有任何改變。
姜複慈很想反駁她,可是話沒說出口她就預感到喉頭哽咽,她不想被何早栀看出來,所以把指甲深深掐進手掌裡,後悔自己昨天剪短了指甲,今天的疼痛不夠把眼淚憋回去的。
但是何早栀還是發現了。
她吊高了嗓子:“我就不懂你裝可憐給誰看?這兒沒人慣的你!哭哭哭,哭什麼哭,再哭就給我滾,滾出我家!我好吃好喝供着你你就這麼對我?”
我沒有裝可憐,我隻是覺得你不愛我,你隻愛好成績,碰巧是我有好成績,偶爾。
“寒假收手機!别想着玩,都怪你自己不争氣!簡直是鳄魚的眼淚!”
是我的問題嗎?是我玩物喪志、滿心雜念、荒廢了學業嗎?
在浴室裡,那些話依然如同寒冰利劍。她試了試水溫,可能是太冷,竟然燙得發痛。姜複慈于是脫掉衣服,赤身裸體站在淋浴頭下,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其實水溫還沒有熱到能夠淋浴。
随着凍僵了的身體被清水沖刷了一遍又一遍,她慢慢蹲下來,雙臂環繞雙肩,借着水聲從咬緊的牙關裡溢出一聲低低的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