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英語課上,英語老師照例開火車對答案。輪到鄭郁盈時,姜複慈心念一動,輕輕勾起嘴角,把桌上攤開的數學試卷收進了桌肚。
“D。”鄭郁盈答道。
英語老師懸在黑闆前的手頓住了:“選D啊,站着。”
“後一個。”
“B。”
“好,你來給鄭郁盈解釋一下為什麼不選D。”
“呃,這個是上節課講的知識點,在——”
她還沒說完,就被英語老師打斷了:“對!上節課我講了兩遍啊,一個周末過去你全沒聽到是吧,這麼典型的錯誤你都犯?期中考試的錯題你複習了沒有!”
“連題幹抄五遍給我,中午前交到我辦公室!你們也不要以為隻有她一個人,我告訴你們,根據讀卡情況在座的選D的還有七個,坐下!”
姜複慈轉着紅筆,悠哉遊哉打了個叉,訂正成B選項。
英語作業選擇題多,因此交作業都要求塗答題小卡,通過讀卡結果判斷做題情況,老師後續據此作講解。鄭郁盈隻是借走了她的卷子,小卡早就交給英語課代表了,又怎麼可能知道那題她是故意改錯的呢,甚至就連運氣都站在她這裡,讓英語老師在課堂上點她起來回答問題。
姜複慈輕輕笑了笑,看英語老師沒有過來的意思,又把數學卷子掏出來。
她算是想明白了,自己就是這麼睚眦必報的卑鄙小人,再怎麼糾結都是徒增痛苦罷了。人生苦短,又如何呢?
這周的物理小課上,夏盛玫來的很早,她從兜裡掏出一把水果糖遞給姜複慈。上節課被她翹了去和男朋友去星巴克一起寫作業,這時正興高采烈地同姜複慈分享。
夏盛玫偏偏選擇了一個她最無法否定的約會内容,姜複慈挫敗地想,隻是勾着嘴角靜靜地聽。
“你上節課是怎麼和你媽媽說的?”
姜複慈急需轉移話題,她要笑不下去了。
“就這樣說啊,我媽媽早就知道我談戀愛的事情了。”
姜複慈一愣,那個瞬間她無法形容自己的心理,在聽到夏盛玫自然到疑惑的話語、看到她那麼純粹的笑容時,她再一次意識到,眼前的人和自己出自完完全全兩個家庭。
夏盛玫的母親全心全意地相信着自己的女兒,支持她追求青春期的戀愛,相信她會平衡好愛情和學業,更自信自己從小對她的教育,也有足夠的底氣承擔後果。
她繼續聽夏盛玫男朋友的事情,聽完了左耳朵,又換到右耳朵,最後那些字句從七竅中滿溢出來。她窮追不舍,她全面潰敗。
期末考試前的晚自習結束後,姜複慈看人都散了,才去看了自己的考試号和考場。然後不知是出自什麼心理,她的目光向下尋找,發現黎燦和她在同一個考場。
“姜姜?”
姜複慈吓一跳。孫華妤狐疑地看了一眼名表,忽然綻開一個笑,令她暗道不好,她說:“奧!你是不是偷偷在看黎燦的考場?”
“……沒有!”
姜複慈單肩背包(自從上一次看林漸鴻這樣背書包她就被深深地打動了),一晃一晃地甩着帶子,借着昏暗的月光踢飛了每一枚倒黴的石子。孫華妤那個揶揄的笑容比起楊耗平那個不懷好意的笑容現在在姜複慈心中有過之而無不及。
之前那麼多謠言都是孫華妤那群人搞出來的,我為什麼要管他……不是我為什麼要看黎燦的座位号……等等,我看的是黎燦嗎我是不是看錯行了……
她彷佛一直在心門外碎碎念,不願意面對她潛意識裡的選擇。
這種心态一直持續到期末考試第一天老師發語文試卷。
對姜複慈來說,如果自己有天賦,那大概就是無論考前如何緊張或者感冒發燒,隻要她一上考場,自有一種沉靜的氣質席卷周遭——那是與生俱來的對在險象環生中取得勝利的渴望——今天當然也不例外。一拿到試卷,她心就平靜下來,做完現代文閱讀第一部分就完全興奮起來。
才過去了十分鐘。
這裡是她的主場,當然遊刃有餘。
偶爾苦思冥想的時候,她的目光會在人群中逡巡,無意識地尋找某一段熟悉的身體曲線、一個熟悉的後腦勺,或者一截勁瘦的腳踝。
我在幹什麼?她猛地回神,發現又過去了一分鐘。
晚自習時,教室裡哀鴻遍野。因為這次數學考試難度可稱空前絕後,不少人心态直接崩掉,正在抽泣的也不在少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