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緣茫然回頭,正不知如何回應,卻聽一個聲音在身後冷冷響起,“夫人,該回去了。”
最曲生聞聲望去,印入眼簾的是一位極是清俊的公子,神态平靜,卻又瀉出若隐若現的銳利。解緣早知久昭跟随自己而來,此刻自是不感意外;寶鏡倒是受驚不小,竟不知他以怎樣的身法須臾間就出現在身後。
久昭不願多言,說了聲“告辭”,抓住解緣的手轉身就走。寶鏡正納悶這聲告辭是對誰說的,隻見最曲生繞到昱緣身前,拱手道:“公子,請聽我一言。”
不聞回答,雙方陷入一陣沉默。寶鏡隻感劍拔弩張,心下後悔方才未接過那聲告辭抽身而退。
風中傳來草木清香,解緣輕輕嗅了嗅,她對雨後氣息頗為喜愛,對二人的暗裡較勁似乎不以為意。片刻後,久昭嘴角已然沁血,解緣才回過神般拿出手帕為他拭去血紅,眼裡盛滿哀怨。
“公子有傷在身,此傷恐非人為。”最曲生對久昭發難也不感惱怒,适才也隻用些微内力稍作抵擋,他擡了擡手,地上竹筷便飛到自己手上,化成一竿青竹,竿頭還懸空飄着幾片葉子,他摘下一片竹葉遞與久昭,“這般内傷,想來也有人替你先行醫治,此葉可助公子頃刻痊愈,還請收下,原是我多有冒犯。”
解緣忽然出聲,“方姑娘,你不是要買镯子麼?”
寶鏡正納悶自己何時說過要買镯子,轉瞬意識到解緣意在幫自己脫身,心下感激,連連點頭答是,抄起衣服忙道:“那我就先走一步,玲珑坊的好貨可不等人啊。”
解緣見寶鏡離去,向最曲生微微欠身,“多謝前輩。”久昭見解緣代自己接受,雖是不願,也隻好接過竹葉,拱手道謝。
“夫人可知自己生身父母是誰?”最曲生這般一問,昱緣二人俱是一驚,相顧無言,心端千緒,久昭往四處觀望一番,沉聲道:“還請前輩到寒舍一叙。”
與此同時,遠羨和渙塵正一前一後穿過人群,也不知他們欲往何方。
遠羨心腸百轉,一下想到昱緣夫婦,一下想到渙鏡二人,間隙間,又思及青芝所托之事,難免感歎冥冥之中實有定數,豈知是這般有緣?豈知得來如此不費功夫?讓久昭奔赴南海,或許多生變數,倒不如讓那位老朋友出面行事,如若不然,抽身去幫她一幫又有何妨?自己也并不是分身乏術之人。
渙塵怎知遠羨心内盤算,一心一意盡付與這姹紫嫣紅的世間。不消片刻,他便對塵世錢貨交易的準則已了然于胸。在路過一家包子鋪時,隻聽得老闆正一如既往地賣力吹捧自家美食,“快來瞧快來買喲!剛出爐的包子,買二贈一,可劃算了诶!”
說到這一句時,遠羨恰巧經過鋪面,“我不買豈不是更劃算?”他腳步未停,一面說一面向前。
渙塵不由得哎了一聲,“師兄,大清早的,何必讓人做不下去生意呢?”
“老闆,來兩個,就要這蒸籠最上面的。”
渙羨雙雙回頭,隻見寶鏡迎面走來,她伸手接過店家用紙包好的包子,還是連吹了好幾口氣。在五湖明月倒也有吃早點,隻是清粥糕點雖然精緻,但在寶鏡心中,卻是不及這肉包子可人。她正準備下口,忽然意識到附近杵了兩個不算陌生也不算熟悉的“半人半仙”,難免思潮起伏,我是不是該跟他們打個招呼、分個包子?
寶鏡走近了幾步,捧着包子試探道:“道長們,你們來一個嗎?”
“卻之不恭,受之無愧。”遠羨似笑非笑地接過包子,隻當寶鏡意在釋嫌,哪裡知道她早将昨晚之事抛之腦後、此番不過出于禮數?他倒也不吃,單手一扔,那包子便已消失無蹤,寶鏡見識過渙塵的壺中天,自然明白遠羨用了類似的仙法,納罕的乃是這人竟如此坦然地收下了自己的包子。
渙塵擺擺手,直言暫無胃口,他察覺到羨鏡二人氣氛微妙,也不多加詢問。
寶鏡又是無言以對,見眼前二人放着闆凳不坐,便自己坐下,低頭咬着包子皮。渙塵緊接着坐在另一張長凳上,隻聽他忽然開口,“方姑娘,你往哪兒去?”
“回去。”寶鏡思及他們二人本非塵世客,也順勢問道:“難道你們不回靈墟?”
不待渙塵回答,遠羨拂塵搖到他面前,利落地吐出四個字,“自然回去。”
渙塵正欲反駁,又見周遭人吵吵嚷嚷地趕向三丈開外的一個攤子,連包子店的老闆也走出店面、叉腰埋怨,“好好好,一個個都去看熱鬧,站餓了還得到我這買包子!”
渙塵好奇心大起,忙道:“好師兄,我們也去看看,看了再談回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