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什麼時候開始在這裡的?”無相輕盈落地,架着雙臂,有女生給他遞來濕紙巾。他感激地微微鞠躬。
“上學期開始的,我們到校可能一周左右就開始有動靜了。”她們對視,确認了首發是教師節前一天,所有人都在床下說話,讨論中秋節去哪裡玩時,廁所突然傳來淋浴的聲音,而且廁所門怎麼都打不開。無相擦幹淨手,正要把濕巾揣進兜裡,栾文華便把垃圾桶遞了過來。
“你們在那之後是不是有段時間晚歸,晚上一兩點還在外面玩。”
“對,國慶假的時候玩得比較瘋。”
“不要晚上去人很多很複雜的地方玩,它們不會直接要誰的命的,先改心性,心性變脾氣就變,脾氣變做事風格就變,看起來就像是很倒黴一樣,人看起來倒黴,所有的壞事就會接連發生了。”
無相快速寫了數張咒文,疊成不同的形狀交給717室的女生,多餘的分别燒在各個角落裡,上下揮動了下便燃起,幾秒鐘内燃盡,紙灰在角落裡形成不同的形狀,對應她們手中的咒文形狀。他用手抹了兩下,确定不會被抹掉才重新爬上鐵架床在天花闆裡放了張沒有折疊的咒文。
紙張在狹窄的空間自燃,原本摸過空蕩的地方突然擠滿皮肉骨,無相掐訣一指,化作油脂泥水湧出,讓他們措手不及。
她們驚慌失措把無相抱下來,從廁所搶了桶來接髒水,他的衣服被弄髒,有些委屈地拽着撇嘴。單豐禾拿毛巾給他,裘楚雲找了自己的長袖讓他換。
他一邊擦衣服一邊說:“現在可以住人了,咒文用小袋子裝起來不要離開太遠,洗澡遊泳什麼的都要帶在身邊。角落的痕迹如果有變顔色就讓單豐禾聯系我,晚上不要大半夜在外面跑,離水源和樹林遠一點。畢業之後就可以把咒文丢掉了,不可以燒,一定要丢到有泥巴的地方。”
她們連連道謝,推無相回到710室洗手換衣服,讓他看電影,一把把的零食抓來放到他懷裡,髒衣服被其中一個女生抓走清洗,好快便挂到陽台上。
單豐禾問他717确定沒問題了吧?他點頭,沒問題了,規律作息好好生活就好。鬼的能力始終有限,真正能做點什麼的東西并不在鬼的範疇,隻是普世概念下歸類到一起。
今天有好多奇怪的地方,照理說這種程度的鬼是不會出現在這種環境裡,大多要在流動的水源周圍。人工湖周圍是不會有的,更何況這棟樓裡住了這麼多人,縱然有部分能量較低的女生,仍不至于程度至深。
他糾結了會兒,被筆記本電腦上的電影吸引去注意力,栾文華陪着他看,給他講電影的情節,其他人忙碌不止。
無相隻看了一小段,女生親男生的臉,反而哭了。無相問栾文華這是為什麼?為什麼親又為什麼哭?栾文華說都是因為喜歡啊。無相抿嘴,想了會兒,親吻是表達喜歡的一種形式嗎?
栾文華笑看他,當然啦,你也有過喜歡的女生吧,還是修行根本不能有喜歡。無相搖頭,執意換回濕衣服,從女生宿舍逃走,沒有人能夠追上他。
太陽溫暖柔情地撫摸着他,他行過人工湖,看見湖邊有石頭在發光,等他靠近時又不見了。他想,下次可能還要再來這邊一次。真奇怪啊長湖學院。
到了晚上,洱市變成閃光的藍色湖泊。無相抱着跟陳姨借的保溫水杯到橫店找巫鎮裕,他今天拍大夜戲,中午無相快下班時他專門跑回來跟無相說。急匆匆地來,急匆匆地走,他倆沒說上兩句話。
譚謝的戲還沒殺青,他倆碰了面,譚謝給他拿了個充電小風扇,關心他上次在橫店被曬熟的事情。無相從口袋裡翻了袋糖果給他,叫他閉嘴不要再提此等糗事。
他笑了,目送無相跑到巫鎮裕身邊,陪他等上戲,和他分享買的冰鎮西瓜汁。束永嘉和他一樣在等戲,看見他們倆靠在一塊兒,打趣他們真是兄弟情深。
巫鎮裕聽出語言裡的意思,假裝沒聽懂,讓無相往後坐了點兒,跟無相說天氣熱垃圾就是容易發臭。無相沒懂還是點頭。束永嘉吃了個啞巴虧,倒頭睡了。
離開拍還有段時間,他們要趁機睡會兒,不然根本熬不住。他倆找了個陰涼的角落,睡在從家裡扯來一方布單上,暫時沒有買可以躺的椅子的能力,抑或打算。無相伏在巫鎮裕肩膀,手指被他拉在手裡。
“今天是什麼戲啊?”無相問。
“啊,就是普通的那種。”
不是真的普通,他隻是不想讓無相知道,哄着他要他睡。等到喊開拍時輕輕地把無相剝到旁邊,用小凳子擋住他的身體,免得被别人踩到。群演沒有幸福的夜戲。他按照排演被打倒,被傷害時無相就坐在旁邊,那雙眼睛并不能看清巫鎮裕的表情細節,也不能看清在許多人腳下的人們裡到底哪一個才是巫鎮裕。
巫鎮裕看清楚了,看清無相緊蹙的眉,哀憐的眼睛。他從戲中走回無相身邊休息,什麼也沒說,讓無相快睡覺。無相盯了會兒他,靠近親了下他的臉。無相頭一回親誰,親人的盲目純真,被親的人倒仰,東張西望确定沒被誰看見。
“誰教你的?到底是誰教你的?”
無相強硬地撫摸他的臉,耙梳他的頭發:“她們說的,親吻是表達喜愛的一種形式。”
“要經過别人允許才可以,而且你才多少歲啊,知道什麼喜歡不喜歡。”巫鎮裕講話有點結巴。
“十七歲,怎麼了呢?難道因為歲數我就沒有喜歡誰的權力?”
巫鎮裕怔愣片刻,坐起身,不敢置信地瞅住他,你什麼時候十七歲的,悄悄地就過完了十七歲的生日嗎?
十八号的時候。他說。
他的所有生日都是這樣過來的,隻有口頭的變化,他們是不過生日的那一種。對他們來說生日不是成長而是離确切的死亡更進一步。
“你應該和我說的。”巫鎮裕連說了兩遍。
“這個不重要。”
“重要!”
無相不懂,茫然地凝視巫鎮裕,捏他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