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硯将靈燭光壓到最低,幾乎要看不見任何東西,所幸身後宋子京看得清楚,稍稍一攬把他帶到後面,兩人在黑暗中注視着那道門。
沒多久,門緩緩打開,屋外走廊昏暗燈光照進來些許,秦硯看到清袖一點點摸進來,她臉上血迹已經幹涸,眼睛緊緊閉着。
清袖一點點踏進房間,四處摸索,直直向前走,摸到床尾後很明顯松下來一口氣,熟練順着床邊坐下了。
黑影和玩偶已經消失,秦硯皺眉看着清袖動作,覺得奇怪。
她動作太熟練,仿佛摸黑進屋已經是做過許多遍的事。
清袖進了屋,門自動在身後關上,此刻屋子裡又是一片黑暗,秦硯依靠宋子京那張符,竟是能看清屋内大緻情形。
門本就靠近右牆,那張床就緊挨着右牆,不大,剛好能躺下一人。
床左側是一張書桌,原本沒什麼問題,偏偏那書桌正中間擺了面巨大鏡子,正對着門,十分詭異。
清袖坐了沒多久,突然站起身,開始撈起床邊的床單被罩。
順着床尾撈到床頭,清袖竟是直接鑽到床底,随後伸出那雙蒼白的手一點點把床單再拽下來,直至完全遮住床底縫隙。
仿佛像一個小孩犯了錯,躲起來逃脫責罰。
此刻,她的動作在秦硯腦海裡串成一條線,靈燭焰火跳動,他意識到一個問題。
宋子京手搭在他肩上,湊近他耳邊:“道長,你有沒有覺得她的動作過于熟練了?”
“就好像……她沒有瞎一樣。”
話音剛落,合上沒多久的門被猛地大力撞開,一個身形瘦高的男人闖進來,一巴掌拍開牆上的燈。
宋子京反應極快,一根修長手指摁在秦硯背後符咒上,兩人瞬間隐了身形。
與此同時,秦硯左手護住靈燭,右手緩緩操控白煙繞到那男人背後。
那男人根本沒看見他們,徑直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洩憤似的踹了兩腳書桌就離開了。
他沒關燈,得以讓兩人看清楚屋内全景,黑暗中的輪廓和光亮之下完全不一樣,這屋裡任何一樣家具都老舊破敗,仿佛是随意撿來的湊在一起拼成一個能住人的地方。
令人意外的是,屋子裡居然出人意料的整潔幹淨。
秦硯胳膊肘搗在宋子京腰上,後者探出頭:“你也意識到問題了?”
意識到了,不僅意識到,他還知道清袖心結所在了。
從他們進入清袖記憶的那一刻起,所有展示在他們面前的畫面都是以清袖的角度出發,以清袖的情感基礎來呈現的。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很容易被帶入一個誤區,那就是清袖想展示出來的視角,畢竟這裡隻是記憶,并不代表真正的客觀事實。
就比如,當記憶開始變得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見時,清袖開口幾句話,就讓秦硯誤判,以為她是在這個時候瞎了眼,而事實并非如此。
想起她熟練摸索的動作,在師哥走後沒多久就恢複的神色,秦硯咬咬牙,心說自己兩年沒接觸這些事,連智力都下降不少。
清袖的眼睛早就受到傷害了,而且她大概率是清楚傷害她的人是師哥,黑暗中吼出來的幾句話也不過是給師哥做戲,裝作才知道的樣子。
她的熟練摸索,撈起床單鑽進床底,根本不是因為内心恐懼害怕,而是為了躲避師哥的追擊想出來的方法而已。
不僅如此,她還十分了解師哥習性,知道對方下一步動作,迅速躲到床底,耳力和反應速度也十分了得。
這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兒。
師哥已經離開,這時候屋裡隻有他們三人。
一陣詭異的沉默,秦硯率先邁開步子,走到床前。
床下沒有任何動靜。
秦硯揮揮手,靈燭白煙四散,化作細線将門抵住,時刻防備枭的攻擊。
“出來吧,清袖姑娘,我們來談談。”
宋子京也走上前,站在秦硯身邊,兩人一起盯着床底。
下一秒,秦硯蹲下身。
“相信我,我們不會傷害你,我們是來幫你的。”
他繼續開口,試圖讓清袖出來。
一隻蒼白的手驟然從床底伸出,落在秦硯腳邊,還帶着沒擦幹的血迹。
平靜卻又詭異的女聲從床底響起,仿佛和剛才撕心裂肺的人不是同一個。
“相信你?好啊。”
“幫我一個小忙,我就徹底信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