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我一點事沒有,你就一點沒必要重複這麼多遍。”黑雲大剌剌叉坐着,餘禮通過後視鏡的折射瞥他一眼,隻是歎了口氣。
沒想到讓黑雲更加不滿:“是搭檔就别支支吾吾的,餘禮。在你學會好好地把我當作平等、‘成年’的對象前,我不要和你說一句話了。”
餘禮腦仁生疼,不顧李正陽還坐在副駕位上,直接對黑雲說:“好吧,還有什麼?”
“還有?”黑雲氣哼哼地抱起雙臂,“你真的知道我們是‘搭檔’嗎?可你什麼也沒告訴我呢……你看李隊,他在出外勤都不妨礙他和警犬溝通。”
李正陽被點名,咳了一聲。“大毛說食堂給咱們留了飯。”他說,“畢竟上班第一天,不至于開頭就是泡面加鹵蛋的。”
餘禮在開車的間隙回道:“多謝前輩體貼。”
他又望一眼後視鏡中的黑雲,暗道,他何嘗不想将一切都和盤托出,不過處在環環相扣的警備系統内部,餘禮常常感覺自身如齒輪般偏居一隅,見不到事件的全貌,以至再怎樣對一樁懸案着急也無用。
而那些真正該顧全大局的人,他們所下的決策更加無人辨對錯,輕易将某一絲破案的可能從線索上劃去了,類似的現象總讓餘禮感到相似的無力感。這樣的心情,他無法對黑雲說。
人的命運就像落葉,沒了無形的風的托舉,一定會落到地上。他發自内心這樣想,卻又不希望黑雲這樣年紀的少年認命于此。像這樣矛盾又複雜的心情,究竟要怎樣對黑雲開口……
餘禮無從思索,隻得微笑。黑雲說話算話,果真不再與餘禮有一個字以上的交談,他頻頻向身後的犬兒回望,拉着一車的沉默回到芙蓉街道。
他們在派出所内用了餐,黑雲對食堂的彩色貌似很有話說,礙于之前放出的大話,這會憋得十分難受。餘禮眼觀鼻鼻觀心地裝不知道,到了下班時間,又載着這頭别扭的小犬回了别墅。
餘禮剛解開領帶,黑雲就帶着沖天怨氣地要來吻他,推搡中餘禮的警服外套落在沙發上,襯衫也起了褶皺,他不得不先一步服軟,蹭着黑雲的嘴唇嚅嗫說:
“我的那點事,你明明全都知道了。”他眨着眼睛透出困惑,仿佛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你得自己先想明白,再告訴我你為什麼生氣,黑雲。”
黑雲哼哼地說:“别把我當小孩了,餘禮。”
餘禮被他推坐在沙發間,黑雲幾乎整個趴在他的身上,讓他不得不持續後仰。這個姿勢實在叫人腰間發軟,餘禮自認是奔三的男青年了,實在抵不住小犬這般的攻勢,隻得試探地說:
“我隻能理解為,你在為我不平呢,黑雲。”他的手舉累了,便搭載黑雲的肩膀和後腦上,一點點揉他的硬發,“因為我的意見沒被采納麼?……雖然遺憾,這其實是很平常的情況。”
“别太自戀了。”黑雲嘟囔道,他得寸進尺地把腦袋也壓在餘禮胸口,“你總是搬我的‘名頭’出來,為自己的‘野心’遮掩——就好像你自己不希望他們按照你的推斷查下去似的。”
餘禮說:“好黑雲。原來是這樣。”
他思索了一會,誠懇地道歉,并告訴他,“市局的領導肯定有更多考量,我在理智上完全接受了這一說法。請你相信,黑雲,在遇見你前我會毫無怨言地接受這一事實。”
黑雲嗤笑道:“太俗套了,餘禮。”
“……是你讓我有了這種‘沖動’。”餘禮說罷,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說了一番情話,不自然地補充,“不過,這并不能改變什麼,除了讓人對工作多出一些‘怨氣’……”
“隻要你别再拿我當‘擋箭牌’。”黑雲很高興逼出餘禮的實話,頓時罅隙全消,親親熱熱準備問他。餘禮受不了小犬寵物似的拱他,連聲叫:“等、等一下,黑雲!”
黑雲竟然從他的語氣中聽出痛苦,隻好停了動作,見餘禮艱難地從沙發上撐起自己,開始不住揉搓後腰,不免嘲笑道:“親一下都這樣了,再往後可怎麼辦?”
年方二十八的大好青年觑他,冷下臉警告“想也别想”,而後收起沙發上皺成團的外套,自顧自走進衛生間,随即有水聲傳來。黑雲敏銳的耳朵支持他聽清其中令人浮想聯翩的聲音,捂臉倒在沙發上傻笑起來。
又過了半晌,餘禮踩着拖鞋走到他身邊,開始扒拉黑雲身上的衣物。
黑雲這時才覺得臉紅:“你幹嘛!”
“脫衣服。”餘禮說,“今天出了倆回外勤,明天你不會還要穿這身上班吧。”
黑雲像良家婦女似的攏着衣襟,上下打量他兩回,直到餘禮不耐煩地催他:“——脫。我的衣服已經在洗衣機裡轉了。”
他監督着黑雲扭扭捏捏把外衣脫了,又推他進浴室裡洗澡。黑雲熟門熟路,擦着頭發從衛生間出來時,餘禮正拎着電熨鬥,仔細燙那些剛剛烘幹的襯衫。他全神貫注的表情莫名讓黑雲看紅了臉,手腳都不知該怎麼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