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帥哥,怎麼快期末了還搬家啊?”工人把紙箱扛上小推車,看了眼站在樓梯口的白念棠,抹了把汗,“是和男朋友分手了?”
路過的同事白了那工人一眼:“快點幹活,别瞎打聽别人的私事。”
白念棠笑了笑,沒有答話。
他仰頭看向天花闆,淡黃牆紙凝視着他,老式水晶吊燈在日光下射出幽然的偏光,往地上投出一道七彩的影子。
那影子下坐落着一個兩米寬的懶人沙發,對面是電視機和ps4,江勖時常坐在那兒打遊戲,年糕就趴在沙發上,揮着貓爪去抓那搖曳的燈影。
有時候江勖會拽着他一起玩遊戲,沙發很寬,但江勖一定要挨着他坐,恨不得手挽着手。
而現在……
沙發上的毛毯還在,自己卻大概率永遠不會回到這裡了。
他還記得醫生在得知江勖連續兩年都把藥物換成了維生素時,從椅子上騰躍而起,眼鏡幾乎都掉到地上的震驚的神色。
“他不怕變傻嗎?”醫生不可置信道。
“他覺得有穩定的信息素補給,就不會變傻。”
“但是……如果你死了呢?如果你死在他前面,那麼他就會因為缺乏補給很快死去……”醫生唏噓道,“難道他覺得,你死了,他也就不想活了?”
白念棠語塞:“醫生,那他現在該怎麼辦?”
“兩年沒吃藥,他對你的信息素一定高度依賴。”醫生莞爾一笑,“你見過戒毒麼?戒毒的人怎麼戒,他就怎麼治。”
“簡而言之,在他痊愈前,你們先不要見面了……你要杜絕一絲一毫他聞到你信息素的可能性,也要避免出現在他面前,不然他會條件反射地加重對你的信息素的渴望。就像吸毒的人不能回到曾經生活的地方,因為哪怕是一個照片、一把椅子,都能勾起他們複吸毒品的渴望……”
“這是必不可少脫敏過程,當在戒斷你的信息素後,他的身體指标再度恢複正常,他的信息素成瘾綜合症也就治愈了。”
“這個戒斷期可長可短,短的也許就一兩年,長的話很難說——也許幾十年都難以完全戒斷。”醫生搖了搖頭,“我的意見是,如果兩年還沒好,那就認命吧。不然他這輩子也就别想和别的omega在一起了。”
兩年戒斷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剛過了年,江勖就被家人送去了大洋上的某個島國,江家人幫他申請了一所全球聞名的頂級院校的研究生,學制兩年。
江甯對江勖并不信任——他放了話,什麼時候江勖病好了,什麼時候才可以回國。
白念棠把他和江勖的聊天記錄備份後,删除了江勖全平台的聯系方式。
這也是出于醫生的要求,所謂戒斷,就是徹底把他從江勖的生活裡抹去,再無一絲痕迹。
就像是,他從未出現在江勖的生命裡一樣。
在江勖離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白念棠都精神恍惚。
走出校門時,他會下意識往路邊看一眼——在勝利女神的車标後,他能看見江勖驟然亮起的眼睛,他總會來接他,風雨無阻。
但是如今,那兒一片光秃,除了賣糖葫蘆的小販外,什麼也沒有。
北風呼嘯着刮過,冰寒刺骨,白念棠才無比清晰地意識到,江勖已經不在京城了。
江勖被放逐到八千八百公裡外的異國,他們之間相差了八個時區,當他所在的土地上太陽破曉升起,江勖看見的是明月高懸于陰翳的黑天。
雪花落在臉上,他抹掉那一片濕意,在風雪裡站了很久。
白念棠順利考上了本校的博士,拿到博士錄取書的那天,他沒有發朋友圈,而是把博士錄取通知書的照片發到了微博上。
他的微博已有300萬粉絲,這是他爆火後第一次發博。
點開私信,桃桃幾乎每天都在給他發消息。
桃桃說自己過得很不好,他在島國讀書,這裡幾乎天天下雨,空氣很潮濕,飯很難吃,天空總是灰蒙蒙的,他每天都帶着傘,預防不知從那兒飄下來的雨珠。
桃桃說自己沒有什麼朋友,很孤單,每天晚上都睡不好,隻有吃安眠藥才能睡一個安穩覺。
但桃桃有時候也會給他報喜,說他遇到了漂亮的、對他笑的小狗,說他每天都堅持健身,還參加了馬拉松,取得了很好的名次。
桃桃說他在大學裡看不到家鄉的花,他很想念自己種的桃花,以往的每年春天,他都會折下一根桃枝,放在花瓶裡養起來,有安神的功效。
白念棠把桃桃置頂了,并沒有回複他。
發了帖後,很快有mcn機構來聯系他,想要和他簽約,白念棠婉拒了所有人——
他并不是想做網紅,他隻是單純地想讓某個人能看見他。
在此期間,警方再次找到了他——當初往他電腦上潑水的是一個外校的alpha,他潑水的畫面被另一個學生無意間拍下了,經過調查,這alpha正是陳沐的弟弟陳河。
也正是他,買通了大量的營銷号,編造虛假文案,刻意抹黑白念棠和A大。
他的作案動機也很簡單——他覺得白念棠是他哥哥的情敵,是阻礙哥哥嫁入豪門的絆腳石,為了哥哥的終身幸福,也為了陳家的利益,他自然要不惜一切代價掃清障礙。
陳家要力保他,但江勖在暗中使絆子,白念棠也并沒有出示諒解書——最後,陳河被判了七個月有期徒刑,每天兩眼一睜就是看新聞聯播,組裝數據線。
風波平定後,白念棠時不時會拍攝一些科普視頻和vlog,他還錄制了高考十年物理真題講解,播放量破了千萬,有出版社聯系他出一套教輔,他沒有拒絕。
白念棠接了一些廣告,他把收益的百分之七十抽出來,成立了基金會,用來資助貧困山區的孩子們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