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沒有勇氣翻開這本巨著。
深呼吸幾次,白念棠掀開了牛皮紙封面。粗粝的紙張摩擦着他的皮膚,讓他想起江勖用布滿薄繭的手摩挲手心的感覺。
很奇妙的觸感,有些癢,但并不惱人。
【201x年10月5日,天氣晴。
他來家裡找江宸了,沒有認出我。
他還是那麼漂亮,我不大敢和他說話。
他給了我一盒小餅幹,我舍不得吃,做成了标本,挂在房間裡。】
那是白念棠第二次去江家,他沒想到江勖在家裡,隻給江勖送了一盒自己烤的小餅幹。
他明明記得當時江勖的臉色很臭,接過餅幹的時候也不看他,他一直以為江勖不喜歡這個禮物,之後也沒怎麼給他帶過禮物。
原來,江勖其實是很喜歡他的禮物的嗎?
【201x年4月6日,天氣雨。
他去參加古琴比賽了,我也去了,不過我戴了口罩,他肯定認不出我,他也戴了面具。
哥哥不在,他一個人領獎的,沒有人給他送花。
我訂了一束玫瑰,讓他們穿西裝送過來。他好像有些不好意思,面具下的他會不會臉紅呢,我很想知道。】
白念棠的鼻尖泛酸。
那是他上了大學後第一次參加古琴大賽——在此之前,他以學業為先,并沒有參加過藝術類的賽事。
好巧不巧,決賽那天,恰巧和弟弟妹妹的家長會重合了,江宸不在京城,唐鴻在國外,他一個人去參加了大賽,毫無懸念地獲得了一等獎。
頒獎的時候沒有人給他送花,但是在典禮即将結束時,突然有一隊西裝革履的俊美alpha捧着一大束玫瑰花,跑到他面前,鄭重其事将那巨大的玫瑰花束遞給他,惹得在場的媒體一頓狂拍,還上了本地新聞。
他當時其實很不好意思,但也很高興。也許自己是有粉絲的——雖然那個粉絲不願意透露姓名。
原來,那個粉絲就是江勖。
【202x年,3月1日,天氣雨。今天我和一個alpha打架了,我覺得我沒有做錯,但是老師還是訓了我,還要叫家長。
我爸媽有事來不了,其實我覺得那隻是借口,就算沒事,他們也不會來的。
老師叫我哥來。但是我哥也沒來,來的人是他。
他和老師理論,老師根本說不過他,被氣得面紅耳赤,特别搞笑。
老師讓我回家反省,他帶我去吃了好吃的,還安慰我,說我沒有做錯什麼。
我會永遠記住這一天,我很幸福。】
白念棠摸過“幸福”那兩個字,仔細地在記憶裡翻找,才拼出相對完整的圖畫。
那是江勖高一的時候,在學校裡和人打架,被叫了家長。
江宸一貫不想管弟弟的,本想推脫,但是白念棠恰好要去附中看望白烨,想到白烨和江勖是同班同學,就自告奮勇說去看看怎麼回事。
他到了學校,才知道,江勖是因為班裡的alpha在廁所對一個beta動手動腳,江勖出言制止,那alpha便發了狂,轉而攻擊江勖,江勖為了制服那alpha,把alpha暴打了一頓。
最後alpha因為手臂骨折被救護車擡走了,江勖則被叫了家長。
“alpha是不會騷擾beta的,這一定是誤會。”班主任的地中海腦殼光潔油膩,他憤憤然道,“beta又沒有信息素,alpha怎麼會看上beta?”
“老師,您的說法不對。現在ao比例失調,不少alpha都會和beta結成伴侶。您是在歧視ab戀嗎?據我所知,校長的夫人就是beta吧?”白念棠眉頭微挑。
“就算如此,江勖打人也是不對的!”班主任一拍桌子,那桌上的筆筒都被震得跳了起來,“他是蔑視校規!”
“他雖然違反了校規,但是他沒有違反法律啊。”白念棠義正詞嚴,“是那個alpha先動手的吧?那江勖隻是正當防衛而已!難道他要活活地被那alpha打死麼?要我說,江勖見義勇為,你們應該給他頒發一面錦旗!”
班主任被氣得吹胡子瞪眼:“無論如何,打人就是不對!他今天的課不必上了,回去反省吧!”
白念棠轉身就帶着江勖去吃了大餐。
“你做的很好,硬要說不好,就是把人打得太狠。”白念棠對江勖說,“我不認為你有錯,倒是你那個班主任,過于迂腐。”
當時的江勖是什麼反應呢?
江勖沒有接他的話,隻是猛吃肉,吃得太急,喘不過氣,被嗆得不斷咳嗽。
他似乎真的很餓,目光釘在肉上,一餐飯下來,愣是沒有看白念棠一眼。
當時的白念棠還有些郁悶——江勖答應和他出來吃飯,但是既不看他,也不和他說話,顯得主動搭話的自己很呆。
如果不是江勖臨走時用比蚊子還小的聲音說了一句“謝謝”,他真的還會郁悶很多天。
把那日記往後翻,江勖的字迹從一高中生的楷書逐漸過渡為大學生的草書,那活頁紙也被替換了,黑筆的字迹變為藍色,但他的名字卻依舊保持極高的頻率,出現在這日記本的每一頁。
在患上信息素成瘾綜合症後的每一天,江勖都會寫幾句随筆。
而在這其中,出現最高的句子是——
【我很幸福。】
【我臨時标記了他,我很幸福。】
【他居然主動牽了我的手!我很幸福。】
【他抱了我,還安慰我,我很幸福。】
【他今天多看了我好幾次,我很幸福。】
【他給我吹頭發,我好幸福!!!】
【今天是情人節,他給我買了衣服,把我打扮得很好看,我很幸福,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