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念棠被這句嫂子砸得有些昏了,他不理解江勖怎麼能這麼厚顔無恥。
他幾乎被江勖氣得五内翻騰,聲音也大起來:“好啊,你愛這麼叫就叫,我無所謂。”
其實白念棠并不認為自己會和江宸再續前緣。
但是江勖激他,他就着了江勖的道。
他這番情态落在江勖眼裡,又俨然成了舊情難忘的鐵證。
江勖隻覺得渾身骨頭被妒火燒得像有螞蟻在裡面爬——憑什麼江宸就比他大三歲多,卻能得到爸媽的偏愛和肯定,甚至白念棠都被自己标記過了,也依舊對江宸念念不忘。
自己似乎永遠活在江宸的陰影之下,沒有人在意他,也沒有人堅定地選擇他。
父母會為了江宸把自己丢在醫院不管,被自己标記過的omega後頸還頂着他留下的咬痕,卻也和江宸大談以後,一副關系很好、蜜裡調油、親不可分的樣子。
白念棠把自己留在車上足足兩個小時,天知道他聽着白念棠和江宸那樣放松地談天說地有多嫉妒、多不甘、多扭曲。
他叫白念棠出來遊泳,白念棠不情不願。
但是江宸叫白念棠出來吃飯,白念棠恨不得長上翅膀飛過去。
甚至白念棠還為了江宸兇他。
一個被自己标記的omega,一個和自己有過親密關系、奪走自己初夜的omega,為了别的男人,兇他!
江勖突然委屈起來,他死死地咬着牙,竭力避免眼淚落下。
但是他到底才十八歲,哪怕極力忍耐,眼睛依舊紅得很明顯,嘴唇也不可抑制地哆嗦起來。
白念棠本來還在氣頭上,看見江勖突然哭了,隻覺得五雷轟頂。
眼見江勖眼淚越掉越大顆,白念棠徹底懵了,他渾身像被重物壓過一樣沉重無比,神經高度緊繃,大腦宕機,靈魂出竅。
他不理解——明明是江勖先大放厥詞,怎麼現在卻哭了呢?
但白念棠見江勖胸膛上下起伏,看着像是要喘不過氣猝死了,他驟然恐慌起來,在恐懼的驅使下,他什麼也顧不上了,隻想讓江勖馬上停止哭泣。
江勖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掉小珍珠了,如果是别人罵他,他保準能忍住,别說哭了,他隻會大發雷霆,或者表面上若無其事,背地裡憋一個壞招報複回去。
但白念棠不過是對他說話大聲了點,他就遏制不住地感到委屈。
他轉頭看向窗外,不想讓白念棠看見自己哭泣時丢人的樣子。
“你走吧,反正你也不想和我呆在一起。”江勖的聲音哽咽着,“你去找江宸吧。”
白念棠更心累了。
這是他的車,要走也不該是他走吧。
白念棠掏出一包紙,遞給江勖,語氣軟下來,無奈道:“這是我的車。”
江勖如夢初醒:“那我走。”
說着就要下車。
白念棠一把拉住他,手掌下江勖的體溫高得吓人。
白念棠把江勖拉進了些,就跟哄小孩一樣哄着江勖,用紙巾給他擦眼淚,他尋思江勖哭了可能是害怕自己談戀愛了就不幫他治病,于是他說:“你放心,我不會和江宸複合的。你的病沒好前,我不會丢下你不管的。”
白念棠的手伸過來的時候,江勖還以為白念棠要扇他巴掌,雖然他有些想躲避,但是那蜜桃的香氣比巴掌先飄過來,于是他愣是止住躲避的本能,僵坐着不動。
但預料之中的巴掌沒有扇過來,取而代之的是紙巾柔軟的觸感。
白念棠沒有打他。軟潤而有些粗糙的指腹劃過眼角——他在為他擦眼淚。
江勖身體發燙,他的臉噌地一下紅了,好在這車廂十分昏暗,看不徹底。
江勖目光下移,白念棠那纖長白膩的手指近在眼前,溫柔地為他拭去淚珠,動作輕柔至極,像是擦拭價值連城的瓷器。
江勖小時候也經常哭,因為爸爸忙總不在家,媽媽又總隻顧着哥哥。
他就通過哭泣來吸引家長的注意力。
但是媽媽并不會因為他哭泣,就哄着他、遷就他。
媽媽會把他晾在一邊,用一種不耐又冷淡的語氣說:“讓他哭,哭累了就不哭了。”
江勖從此發現哭泣沒有用。
連母親都對自己的眼淚免疫,他還能用哭聲打動誰呢?
他從此再沒有自取其辱過。
江勖縮了縮脖子,白念棠以為他想躲,手指一用力就捧住了江勖的臉,把他的臉固定住,另一隻手依舊在江勖的臉上擦來擦去,一邊說着安慰的話,直到感覺江勖沒有再哭了,才放開他。
江勖被白念棠弄得有些癢,像被鳥類的羽毛蹭過一樣,但是很舒服。
他心裡小鹿亂撞,升高的體溫把眼淚烤幹了。
他的頭稍微偏着,看着白念棠垂眸為自己擦眼淚,那神情專注又溫柔,江勖看到自己的臉被白念棠那蜜糖似的眸子映着,又看到白念棠皎月般的手腕。
白念棠離他很近,嘴裡一直說着安慰他的話,那語調是有魔力的,像是母親哼過的不知名也不存在的搖籃曲。
呼吸交纏間,白念棠的影子印在自己的臉上,陰影搖擺着,是微風吹過的湖。
狹小的車間裡,他浸透在白念棠泠泠的信息素裡,馥郁的蜜桃香氣甜得他幾欲沉醉,柔柔地安撫着他,他似乎被羊水包裹着,這車廂是一個子宮,他是子宮裡安眠的嬰孩。
他哭不出來了。
他覺得好幸福。
江勖定定看着白念棠,目光發癡,但他沒意識到。
白念棠對着江勖再三地保證自己不會丢下他不管,見江勖終于止住了哭,才松了一口氣。
他以為是自己的勸說起了效果,好在江勖也比較好哄。
他收回手,比連續上了四天早八還要疲憊。
哥哥哭完弟弟哭……
哄完哥哥哄弟弟……
白念棠真的好心累。
江勖聲音發澀:“白念棠,你要說話算話。”
白念棠害怕江勖又掉小珍珠,口裡含混地答應着:“嗯,我不會食言的,你放心吧。”
江勖還是有些不信,于是伸出小拇指。
白念棠:……神呐,饒了他吧。
白念棠的眼角跳了跳,心說江家兄弟這喜歡拉勾的習慣還真是一脈相承。
他把小拇指勾上江勖的,敷衍地勾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