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星辰惱怒，忍下氣道，“此事齊王殿下會安排，怕是用不着驸馬閣下操心！”

“将軍心中有數自是最好，不再叨擾。”崔寒煙行禮告辭，上車帶蕭蘊回府。

進到車裡，車壁上燈罩有光透出，微暗的光裡，對上一雙冷靜又冰涼的眼睛，崔寒煙心頭一緊，她早就醒了。

他全當做什麼也不知道，坐到她身邊，雪蓮不敢多摻和，躲到車外。

馬車走動起來，光芒微晃，兩人都不說話，崔寒煙往小窗外看了眼，陸狸和星辰已經走了，轉回來，蕭蘊仍是靜坐着，微垂着頭睜着眼靜默，與他之間隔有半臂。

不過區區半臂，他手一伸就能把她拉進懷中，讓隔膜盡數化成烏有，可崔寒煙做不到，蕭蘊也不行。

距離仿佛把之前的濃情蜜意都隔開，隻剩空寂冷清，夫妻間的親密擁吻，甚至于睡在一張床上，盡管沒有真的夫妻之實也不乏甜蜜的那些過往，都變成夢一樣，一時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發生過。

今夜的混亂撕破往日維持的平靜，将一個都不願意承認的事實殘忍地暴露出來，他在努力愛她，而她也在努力接受。

然而再成倍的努力在那兩個人面前，不費吹灰之力雲散煙消，成了笑話。

蕭蘊偶爾眨幾下眼，長睫忽閃，明顯神思黯然，崔寒煙一直看着她，她也不在意，隻想着那個根本不在意她的人。

“方才的話你也聽到了，陸狸他不喜歡你，從來都沒有過。”崔寒煙說，知道此話定會讓她難過，絕望，然而他必須要告訴她，就像他接受自己的真相一樣，自欺欺人也該到此為止了。

蕭蘊轉臉看他，眼神迷茫又支離破碎，她隻是不想認，此刻還是不想。

崔寒煙狠下心，說：“他救你護你，是因為他是你舅舅，有保護公主的責任，僅此而已，他心中有至愛之人。”

蕭蘊垂下眼，她自然知道，從來都是她自己的獨角戲，淡淡地“哦”了一聲。

“我沒有想他，我隻是累了。”她說，“好困。”

崔寒煙不信。

她動了動，越過半臂距離，過來靠進他懷裡，臉貼在他胸前，崔寒煙擡手放在她背後，抱住她。

依然親昵着，隻是他們還能再回到一個月前嗎？蕭蘊不知道，但她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場婚姻困住的從來不隻有她。

若沒有她，崔寒煙也可以大大方方去追求他喜歡的人，哪怕結局不好，總可以大大方方堂堂正正。

今夜更是如此，看到珠珠扶住崔寒煙那一刻，蕭蘊靜的像桌上放的冷茶，她沒有覺得惱怒，甚至于，無人察覺地在心裡“哦”了一聲，想些什麼隻有她自己知道，珠珠你看，你在意他呀！

兩個不被憐愛的人互相取着暖。

“崔寒煙。”蕭蘊叫了他一句，“同我成親，你後悔了嗎？”

沉默着，直到一個聲音響起，是他問：“公主後悔了嗎？”

以前，蕭蘊可以信誓旦旦地說她絕不後悔，這可是為了國為了百姓做出的犧牲，說起來也極驕傲，此刻她卻怎麼都說不出來，因為她真的後悔了，後悔沒有聽陸狸和父皇的話，後悔自己的一意孤行，徹底斷了自己的路。

如果她不是已婚，就算陸狸再嚴詞拒絕，不理她又如何？她與他沒有血緣關系，她可以喜歡他，年齡又比他小那麼多，會長得越來越美，有更多的時間，可以追他一輩子，不會把他再讓給任何人，他總會心軟的。

可木已成舟，已經成了婚，内心的枷鎖不允許她做出過界的事，縱然陸狸已經同意親她，縱然這是她苦苦求來的，她也隻能躲開，躲開她朝思暮想，最喜歡的人。

如果不成婚，或者，如果能脫掉這份婚姻的話，她就自由了。陸狸一定會守好大晏的門戶和子民，他從來都值得信任。

有什麼可怕的？

蕭蘊神思怔忡，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在想什麼荒謬絕倫的東西。

她居然想自私地擺脫自己的責任，去追逐自己的感情？她哪裡有這個任性的資格？如果陸狸知道，隻會更嫌她。

頭垂的愈發低，擋住慌亂的心，生怕自己的想法漏出一絲被崔寒煙察覺。

“沒有。”她說。

崔寒煙沒有察覺出她的異常，也沒有再問，靜靜地抱着她，隻說：“再睡會兒吧，快到家了。”

濃濃倦意再次襲來，她昏沉着，聽見耳邊有人絮語。低低的，與其是說給她聽，很可能他都沒有指望她聽見，以為她睡着了，而放肆吐露出來。

“我喜歡公主，公主殿下善良又純真，一直信任我，怎麼可能不喜歡？隻是她，不知道為什麼，我看到她的時候，我的心會疼，特别疼。就像陸狸也牽着你的心一樣，他稍微有一點不好，你都會心疼萬分坐立難安，她也一樣。”

“我如公主一樣，對她有心，卻并無其他心思，隻願她平安順遂，得遇良人。”崔寒煙笑的很輕，“我現在覺得，那個人不一定就是陸狸，若是可以，以後公主還是再為她尋思尋思吧！”

他又說：“如果當初不是我，公主也不必這麼為難，陸将軍他人好，性子好，待人真誠，倘若換做是我，怕是也會動心的，這不是他的錯，自然也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