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珠靠着崔寒煙睡着了,崔寒煙把外衣搭在她肩頭擋住風。他靜坐着,用手掌護着她的頭,看遠天的月。
到大晏這麼久,從來都沒有這麼安甯過,她能這般在他身邊,彼此沒有距離,能感受她的呼吸,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
蕭蘊此時在心心念念的陸狸身邊,心情不知是否跟他相同?
那是她想的,總算如願了。
他想天一直黑着,想月永遠懸在那兒,這樣小豬豬便不會醒來,會繼續沉入夢中,留在他身邊。但他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如此隽永,如此短暫。
星辰立在一邊望台階上的兩人,嘴裡感慨:“膽子可真大,你是真不怕死……”
雪蓮聽的明白,也知道他想說什麼,她說:“你家将軍是什麼人不用我說,你應該很清楚,我很放心。”
公主在他身邊,絕對,絕對不會有事。
星辰不說了,這麼久以來,眼前身後的四個人各自屬意的是是誰,他也看得分明,可他們自己都沒有辦法,落到如今境地,她區區一個小婢女又能有什麼辦法?隻能拼盡自己的力量,讓那個人多少滿足哪怕一點。
隻是人哪有那麼容易滿足?
“笨蛋。”他說,悄悄朝她靠近一步。
雪蓮沒吭聲,也沒動,往後看了一眼,影子正靠在他肩側。
門内,陸狸意識到他做了什麼錯事,他居然荒唐地同意蕭蘊越界。
比起流星那夜,距離又拉近了,她在逼瘋他的道路上又成功進了一大步。
還好差一點,隻差一點。
他低下頭,蕭蘊睡着,雪白的臉被擠成一團,鼻尖處還留有若有若無的香氣,正從她烏黑濃密的發間溢出來。
她很安甯,眉目舒展,可雪蓮說她不好,話裡話外是因為他才不好,不是崔寒煙和珠珠,而是他。
都成婚這麼久了,她還放不下,這難道是他的錯?可他什麼都不知道,無辜的很。
“怪我嗎?”
蕭蘊迷糊着“嗯”了一聲,不知道做了個什麼夢。陸狸無聲苦笑,把她自袖間扶起來放在桌邊。
換了硬桌子不舒服,硌着臉,蕭蘊蹙眉又坐起來,循着他的氣息摸回他懷中,才覺得舒服,喉嚨裡發出一聲開心又得意的輕笑。
陸狸伸開手,手掌溫柔落在蕭蘊腦後,手心是她的黑發,柔軟順滑,像自背後攬着她,與她親密相擁。
如果那一夜,他答應了,她真的會去退婚嗎?陸狸不知道。但他知道一點,她雖是沖動了些,并不是個真會意氣用事的性子,倘若蕭蘊真的敢,她最開始就不會答應和親,更不會落到這種地步。
縱是現在他後悔了,想讓她如願,也已經來不及了,她是該怪他,把她推進别人的懷抱。
他一個無心的半廢之人,有什麼資格,有什麼身份,又有什麼情感,讓她抛下既定婚約,抛下一切?抛下之後呢?他能給她什麼?給不了人給不了愛,也給不了無兩的榮耀和尊貴,除了連累大晏被世人嘲笑,再無其他。
隻是終究低估了她的執念。
她是蕭家人,而蕭家人都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性子,比如姐夫那種,就算是姐姐心硬如鐵,遇上也得服輸。
而他也認輸了,她喜歡他,他認,她想親他,他也認,随便她想做什麼,隻要不出格,都随她,而後放下這場夢,讓她去過她的日子。
怔了一瞬,意識到今夜已是第二次失控。
起身走到門口,陸狸回頭又看了一眼,蕭蘊趴在桌子上,不再猶豫拉開門。
台階上坐着兩個人,一旁站着兩個人,聽見聲音齊齊回過頭,陸狸抱着蕭蘊從裡面走出來,雪蓮奔過來。
“放心吧,隻是睡着了,沒事。”陸狸簡短地說,目光投向崔寒煙,他明顯已清醒,懷裡抱着同樣睡過去的珠珠,正看着陸狸,眼裡有太多東西。
陸狸不想多深究,低頭看了一眼蕭蘊,吩咐星辰:“備車。”
随即分開,雪蓮跟随陸狸把蕭蘊送上馬車,星辰随崔寒煙把珠珠送回卧房安睡。
陸狸試圖把懷裡的蕭蘊叫醒,她大概醉的狠了,怎麼都不肯醒,他隻能把她放下來,雪蓮把蕭蘊摟回自己身邊。
接觸到冷風,蕭蘊打了個哆嗦,人迷糊着,留戀他的溫暖,拽着陸狸的袖子不肯松開,雪蓮又不敢把她的手強行扒開,祈求地看向陸狸,陸狸隻能狠下心把袖子抽出來。
手指間暗色的布料被一點點無情抽離,她能握住的部分越來越少,越發不舍得地抓緊,像緊緊抓住一絲殘留的希冀,雪蓮轉開眼睛不忍再看。
終于是松開了,手指無力垂下,雪蓮低聲哄:“公主,咱們回府睡。”蕭蘊睜開眼,還迷茫着,動作卻不遲疑,鑽進車裡,身影消失在陸狸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