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變化莫測

深夜，牙白色的月牙挂在天空，四周的星星像鹽粒一樣撒落在空中，透出暗淡又弱小的光點。

皇宮裡顯然熱鬧了不少，隻是這些熱鬧不屬于人類。

弗萊克——皇帝的管家。

他的祖祖輩輩都在皇宮工作，照顧着每一任皇帝或者其他皇子公主的飲食起居，但是，天啊，他對他的祖父發誓，對主神發誓，他今天的所見所遇，絕對是他工作四十多年來所遇到過的最荒唐，且令人絕望的事。

數不清的異端聚集在皇宮之中，他們有的長着一顆人類的腦袋，下半身卻是四足動物的肢體，有的皮膚已經腐爛，時不時有腸子之類的内髒從身體裡掉出來，有的則是與人類無異，除了那一身火紅色的皮膚。

“主神保佑……”

弗萊克心中默念，他可不敢在這群怪異的異端面前，說出主神的神号。

突然之間，這群吵鬧的異端鴉雀無聲，它們的目光都集中于一處紅牆之上的某處陰影之地。

一張猙獰的臉，五官看不清晰，就像隔着一層黑色的幕布，扭曲地出現在黑影之中，緊接着，數不清的手臂，手臂連着手臂，就像一條條的蜈蚣的腿，連接在一起，形成了一扇方形的，類似門的形狀。

直到一個身影從這個詭異至極的黑影之門中踏出。

“Woooo～”

惡鬼們發出嬉鬧的叫聲，眼神露出期待。

弗萊克腿一軟，癱在地上，差一點吓暈過去。

事實上，那并不是什麼吓人的玩意。從那個手臂和黑影之門裡出來的不是别人，正是賽赫特。弗萊克自然見過賽赫特，知道他也是一個惡魔，但謝天謝地，賽赫特是這裡長得最像人類的玩意了。

惡魔們吵鬧個不停，見到賽赫特，他們似乎覺得很開心，有一對惡魔甚至親在一起，想要當着賽赫特的面來一發。

“……”

賽赫特皺着眉頭，臉色低沉，“吵死了。都給我閉嘴。”

惡魔們瞬間不吱聲。他們低着頭，迅速分散開，讓出一條中心道，不一會兒，他們的首領，也就是紀伯倫從中走了出來。

“你來了。”希伯倫微微一笑，看起來很有禮貌，但賽赫特總覺得他的笑容之中透着奸詐。

賽赫特冷笑一聲，擡起手，他的手中是一隻肢體扭曲的烏鴉，接着，那隻烏鴉被他随手扔到一個惡魔的臉上。

這是紀伯倫用來送信給賽赫特的烏鴉傀儡。信上的内容，就是邀請賽赫特參加這次的午夜聚會。

賽赫特的目光轉而投向紀伯倫身後的惡魔身上。

“愛孟德?亞布拉。”賽赫特說。

“好久不見，賽赫特。”那個身穿棕色長衣，名為愛孟德?亞布拉的男性惡魔笑着回應。

“我可沒想到，會在支配家族的地盤看到貪欲家族家族的家主。”

愛孟德?亞布拉眨了眨眼，忽然之間，那些沉默的，在最強大的惡魔的壓迫之下，不敢發出一絲聲音的，醜陋的低級魔鬼們像是被驚動的烏鴉，面露驚恐，有的還發出尖叫，它們開始四處逃竄，但很快，它們發現已經無處可逃。

血，紅色的血，黑色的血，各種顔色的血，從這些低級惡魔的五官流出，就像是溪流，溪流逐漸聚集，變成了瀑布和寬闊的河流，不同顔色的血河混在一起，就像是繪畫後的顔料盤，顔色繁雜髒亂。

“嗯？人類？”

愛孟德撿起一個滾到腳邊的頭顱，這個人類有點眼熟，好像是那個經常跟在皇帝身邊的管家，算了，無論這個頭顱是誰，都和愛孟德沒有關系，愛孟德不在乎這個，他随手把那顆頭顱丢在地上，頭顱滾到了一個桌子之下。

“太好了，愛孟德。”賽赫特淡淡地說，“這些血飙得到處都是，把我的衣服都弄髒了。”他打一個響指，身上的血迹即刻消失得一幹二淨。

“抱歉啦。”愛孟德笑着說。

他伸出左手，那些血就像是藤蔓，攀附于他的身上，以及牆上，形成一個特殊的法陣，最後，那些法陣像是融化的雪，雪化開後融入了土壤，那些血也融入了皇宮的牆基裡，消失不見，就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這隻是一個封閉空間的魔法，防止他們的談話被其他人監聽，對于家主這樣的級别的惡魔來說，這樣簡單的魔法，隻需要心念一動即可，可愛孟德?亞布拉卻非要大張旗鼓——賽赫特不理解，也懶得理會，他不在乎這些小事，因為他是為了更重要的事情而來。

“我最親愛的兄弟們，”紀伯倫雙手合十，一張方形的黑木桌子和三張椅子出現在幾個人身邊，“讓我們坐下，好好談一談我們的計劃吧。”

*

紀伯倫開始了他的長篇大論，總結起來，無非就是消滅主教，奴役人類，複興惡魔一族之類的話。

然而，賽赫特才不信他的鬼話，賽赫特可不覺得，紀伯倫是個如此有家族榮譽感的人，惡魔和惡魔之間互相殘殺的事情也不在少數，比如一支惡魔家族被屠殺，其他家族不會伸出援助，大家隻會覺得弱小的家族滅亡是理所當然的事，其他家族不去落井下石已經很好了。

紀伯倫不是人類，他是惡魔，極緻的利己才是他的本性，紀伯倫是如此，愛孟德是如此，賽赫特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