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夢中的一切
睜開眼睛,一股刺鼻的,腐糜的臭味,混着血腥的氣味直面而來。?
明白了,又是一場夢,西裡爾斯心裡想。
他擡起頭,天空灰蒙蒙一片,原本燦爛的閃耀的太陽,被黑色的物質吞食,變成了一顆黑灰色的,外層布着一層黯淡的光暈的球體。
硝煙的味道鑽去西裡爾斯的鼻腔,數不清的哭聲,碾壓碎物的聲音,咀嚼食物的聲音,流入西裡爾斯的耳朵裡,像是一層漿糊,糊在他的耳膜上。
他低下頭,此時,他正站在一處山頂之上,俯望下去,眼前盡是人間煉獄。
數不清的士兵和主教的工作者跪在地上,他們在哭泣,在祈禱,惡魔的仆人們則站在他們身邊,手起刀落,一顆顆腦袋掉下,身體像是漏氣了似的,倒在地上,血液從脖子的切口處流出,染紅了黃土地。
地上還散落着許多衣衫褴褛的老人和孩子的屍體,平民,可能早已經死遍了。
這是絕望的氣息,這時候,人們已經不再信仰主教。
突然,一束神聖之光穿透雲層,照耀于西裡爾斯身上,那光刺得西裡爾斯眼睛疼痛,他眯着眼睛,恍惚中,天上的黑色的日蝕正逐漸變回金黃色。
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惡魔降臨人間,但正義終将戰勝邪惡。”
四周的景色突然碎裂,像是被撕碎的紙片,西裡爾斯突然驚醒,四周黑漆漆一片,盡管他看不清周圍,但他知道,此刻自己正躺在出租屋的床上。
關于夢的内容,就像是沙漏似的,很快從他的腦子裡流失,不僅如此,他的腦袋有些昏,好似被什麼尖銳的錐子敲開,被塞了尖銳的刀片,疼得很。
卧室的房門突然被推開,一束光照從門口投射進來,一個熟悉的人站在門口,神情凝重,關切地看着他。
*
“做噩夢了?”賽赫特說。
“怎麼你連這個都知道?”西裡爾斯眨了眨眼,好奇地說:“難道還能魔法還能看到這個嗎?”
“這有什麼奇怪的。”看着西裡爾斯精神還不錯,賽赫特心中松了口氣,他笑了笑,說:“有一種夢境魔法甚至能穿越到夢境裡。”
“啊……對,就像那天在女巫集市的時候,你也使用過類似的魔法,我想起來了。”西裡爾斯說:“這種魔法應該很難吧,我還沒學到這個呢。”
恐怕以人類的水平,還無法掌控夢境魔法呢——當然,賽赫特并沒有說這句話。
“既然沒事了,那就繼續睡覺吧。”賽赫特說:“現在才到淩晨四點。”
“算了,我不想繼續睡覺了。”西裡爾斯起身下床,“我現在頭有點疼,先去煮一杯咖啡吧,賽赫特,你也想喝一杯嗎?”
“你親手煮的嗎?當然想喝。”賽赫特調笑着說:“要是我拒絕你,你可得哭鼻子了。”
西裡爾斯剛剛走到廚房,聽到他的話,停下腳步,轉過身,語氣有些羞怒:“這是我五歲的事了!”
“好,抱歉,是我的錯。”賽赫特從善如流地回答。
西裡爾斯睜大眼睛,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怎麼樣,其實他也沒有很生氣,就是這樣,他就是對賽赫特生不來大氣。
不過,最近賽赫特到底是怎麼回事,總是提起小時候的事情太調弄他,難道這很好玩嗎?看他的模樣,他是覺得很好玩。這也太不對勁了,以前他可不會這樣。
對啊,以前他可不會這樣,這很很奇怪。西裡爾斯想了想,是和那場夢有關嗎?西裡爾斯記得,他和賽赫特在女巫集市聚集的時候,他也陷入了一場不知名的怪夢之中,并且,據女巫莉莉絲所說,賽赫特那時候很慌張。
這個夢是有什麼特别的地方嗎?
咖啡很快煮好了,西裡爾斯往裝着咖啡的杯子裡倒入了可可粉和奶油,還撒上了肉桂,聞起來帶着一股熏果木的香味。
西裡爾斯端着另一杯咖啡,放在賽赫特面前。
“謝謝。”賽赫特拿起杯子,一飲而盡。
“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西裡爾斯問道。
這個問題,西裡爾斯并不是第一次問賽赫特,隻是前幾次,賽赫特都沒有給出明确的答案。
“是。”賽赫特說。
果然,他猜對了。
“恐怕亂世會再一次降臨。”賽赫特又說道。
“亂世?”西裡爾斯皺着眉頭,“是像一千年前那樣嗎?”
“也許吧。”賽赫特摸了摸男孩的腦袋,最近西裡爾斯的頭發長長了一些,“别擔心,我會保證你的安全的。”
一個吻,就像一片落葉,飄落到賽赫特唇角,耳邊傳來西裡爾斯的聲音:“這句話應該我對你說才對。”
“不用太擔心我,我已經長大了,現在,我還學會了魔法,我能自己保護好自己了。”
“賽赫特,我不再是那個隻會躲在你的身後的孩子了,無論這個世界會如何變化,我都會站在你的身後,永遠支持你。”
*
吃完早餐後,西裡爾斯便換好衣服,準備去到聖奧尼斯大學,參加新學生的入學典禮。
出門前,西裡爾斯親了親惡魔的嘴角,低聲說:“等我回來?”
“等你回來。”
兩人又貼貼一會兒,西裡爾斯才戀戀不舍地離開這裡。
阿斯卡利亞作為首都,這裡的人文風俗與貝爾蒙特差距甚遠,貝爾蒙特更為保守,居民基本上穿的黑白灰棕色調的衣服,隻有小孩,尤其是小女孩才會穿一些顔色鮮豔的衣服,哦,不,紅燈區的人也會穿着豔麗的衣服在街上走動。
阿斯卡利亞顯然比貝爾蒙特更開放一些,女人會穿顔色豔麗的裙子,男人的頭上戴着各種各樣的帽子,他們親密地手挽手走在街上,相視而笑,街上的行人也不會多看他們一眼。
西裡爾斯挺喜歡這裡,貝爾蒙特讓他悶得難受,而阿斯卡利亞卻有趣多了。
不遠處正是聖奧尼斯大學。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樁乳白色的高大大理石雕塑,塑像是一個赤裸的男人,身材健壯,手中舉着一把半人長的劍,目光如同鋼鐵那樣堅韌,凝視前方。
西裡爾斯在美術作品集上看到過這個雕塑,作者是一名出生于一千年前的,名為拉法爾的知名雕塑家,同時,他也是一名參加了神聖戰争的士兵,在神聖戰争勝利以後,拉法爾用了二十年的時間,為範?海辛雕刻了這樁雕塑。
是的,這個雕塑是主人是範?海辛,也是西裡爾斯的老祖宗。
這雕塑剛剛完成的時候,引來了諸多争議——畢竟這是一個渾身赤裸的男人,範?海辛作為人們心中的英雄,很多人認為,這玷污了範?海辛。
雕刻完這個雕塑後不久,拉法爾便投河自盡了,這個雕塑也是他的遺作,最後也因此保留下來,被立在聖奧尼斯大學入口處。
許多學生聚集在範?海辛的雕塑之下,侃侃而談,他們中有的人穿着常服,有的人穿着黑白相間的校服,有的人抱着一本書有過,有的人拿着畫闆,坐在草地上畫畫。
“請問,”他問了經過身旁的幾個穿着校服的學生,“約翰納斯大教堂應該怎麼走?”
“你是聖奧尼斯大學的新生嗎?”
“是的。”
“來吧,我帶你過去。”其中一個穿着校服的學生說:“我是聖奧尼斯大學的二年級的學生,你可以叫我勞爾。”
“謝謝……勞爾前輩。”西裡爾斯心中謹記萊特告訴他的,在大學裡遇到高年級的學生,一定要用敬語。
“不用叫我前輩。”勞爾客氣的笑了笑:“老兄,放松一些,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好的,謝謝你,勞爾。”西裡爾斯心中送了一口氣,對于這樣陌生的環境,他依舊控制不住的緊張,或許是因為青少年時期那段去寄宿學校的經曆,給他帶來的心理陰影。
不過那時候他孤立無援,現在,賽赫特已經回到了他的身邊,給他極大的支持,他已經不是孤獨一人了,他再也不會像孩童時期那樣,不會在面對未知的領域,而感到惶恐與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