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克不清楚自己是否應該相信這個孩子。他受了傷,說不準是大腦損傷導緻記憶錯亂,等完全恢複以後,說不定都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但是傑奎琳和優西比烏斯會更可信麼?不見得,他們連妻子和妹妹的葬禮都不屑于參加。他們不過是一群沒有道德的冷血怪物,更加不可信。
“我相信你,隻是……這事要講究證據,沒有證據,哪怕我還沒有退役,我也拿他們沒辦法。并且他們有首都星最棒的法律咨詢團隊,一般的證據是無法撼動他們的。”盧克深呼吸一口氣,說道:“我唯一能做的,隻有帶你離開,但是我沒猜錯的話,你的監護權在你父親手裡,萬一他起訴了我,我也隻能把你送回到這裡。”
西裡爾斯低着頭,濃密的睫毛像是鴿子掉落的羽毛,微微顫抖,他沒有說話,似乎是在想着什麼,沉默了好一會,他說道:“若是我沒有想要離開這裡的意思呢?”
盧克盯着他,一言不發。
“優西比烏斯家裡每一個出生的孩子都會做基因檢測,檢測結果顯示,我未來大概率會分化成alpha,而優西比烏斯家族這一代孩子裡,目前隻有凱瑟琳的兒子佛洛依德分化成了alpha。起初面對這樣的結果,我很開心,我一直在想,如果成為了alpha,我是不是就能更好的保護媽媽了?很可惜,現實與理想的差距,總是那麼遙遠,遠到甚至天人相離。”
優西比烏斯家族這樣的豪族,alpha更是有絕對的家族繼承權,盧克當然知道西裡爾斯分化成alpha意味着什麼,意味着這個孩子成了衆人的眼中釘。若是他運氣好,能成長到成年,掌握遠遠大于其他性别的兄弟姐妹的的權利,若是他運氣不好,或許不久之後便像他的母親那樣,死于權與力的鬥争之下。
“所以,我現在隻想奪回屬于我的權利,隻想報仇,哪怕是以毀滅優西比烏斯為代價。”
盧克想了很久,他厭惡優西比烏斯的一切,如果沒有他們,他的家庭也不至于支離破碎,女兒們也不會和他分離。然而這個孩子雖然有一半的優西比烏斯家族血統,卻也流血一半的傑奎琳的血脈。盧克與傑奎琳多年未見,卻也看得出來,傑奎琳生前一定十分疼愛這個唯一的兒子。如果傑奎琳還活着,她一定會希望她的孩子能安全健康地長大。而西裡爾斯,盧克能感受到他受傷的外表之下,蓬勃發展的求生欲望,以及厮殺的野心。
“我會給予你想要的幫助,但是同時,你也一定要聽從我的建議,不能盲目行事。”
盧克歎了口氣,又點燃一根新煙,說道:“軍隊裡有一句俗語: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還有一點就是:若是想要在敵人的眼底下安穩生活,必須要隐藏自己的鋒芒。”盧克盯着西裡爾斯的眼睛,說道:“alpha的性别就是鋒芒,無論怎麼樣,你都不能讓你的父親,或者你父親的其他妻子知道這件事。”
“那我應該怎麼做?”西裡爾斯疑惑地說:“信息素這種東西是可以藏得住的麼?”無論是alpha還是omega,他們的信息素像雪茄燃燒的煙霧一般無孔不入,哪怕是西裡爾斯這樣的未完成分化的孩子,也會因為某些毫無素質貴族alpha或者omega不加節制的釋放信息素而困擾。
“控制好自己的信息素,是每一個軍人的基本功。”盧克說:“不過,你說得也沒錯,在一些特定的情況下,哪怕是軍人,僅僅隻靠自身的意志力也是無法控制信息素,這就需要一個外力來幫他們進行自我約束。”
“我需要回去軍隊一趟,一個星期後,我會再來找你。那時候,我會帶來你需要的東西。”
*
早期的優西比烏斯家族靠着紡織品起家,随後幾百年中,在一代又一代的資本積累之下,家族的産業早已經從紡織業擴張到酒水飲料、時裝及皮革制品、香水及化妝品 。到了亞摩斯這一代,甚至已經擴張到了影視與傳媒行業。轉眼間,優西比烏斯家族來到了佛洛依德的時代,佛洛依德身為整個家族的中心人物,他的野心不容小視,這些合法産業的小打小鬧已經無法滿足他日益貪婪的内心了。
身為商人,佛洛依德用錢說話。他可他知道了太多的秘密,無形之中,他早已經被許多人視為死敵,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想要佛洛依德的性命的人太多,其中最特别的當屬帝國的未來繼承人,太子殿下。表面之中。他依舊與佛洛依德維持藕斷絲連的合作關系,而在背後,太子卻赢取了優西比烏斯的明面上的敵人之一,軒尼詩家族的女人。最近幾年來,帝國的統治者,那個被譽為皇帝的人已經迎來了生命倒計時,而他的繼承人,也就是太子閣下随時都可能登基,一些深知内情的政客紛紛猜測,他們認為,不久之後,佛洛依德将會跌落神壇。
“一群愚蠢的臭蟲,我幫助他們完成了那麼多的事,他們倒好,隻會不停地騷擾我,成天在我耳邊嗡嗡嗡個沒完。”
佛洛依德把桌子上的筆記本電腦甩到地上,電腦的零件頓時散落一地。他的目光像是鬥牛場上憤怒的公牛,激動又可怖。過了好一會,他才平息呼吸,他的眼球轉動,目光投向不遠處的西裡爾斯。西裡爾斯低着頭,眉頭舒展,目光像深夜的水塘那樣平靜,睫毛像是天鵝的羽絨,看起來并未受到剛剛佛洛依德的暴怒的影響。
“我交代于你的事情辦的如何?”看到弟弟沉靜的樣子,佛洛依德的聲音不由得舒緩了一些。
“很不錯。”西裡爾斯說,“‘天堂’已經與我達成了深度的合作,他們以為我與你有什麼深仇大恨,因此很重視我,期盼能從我嘴裡挖到一些什麼。”
“天堂”當然不能從西裡爾斯嘴裡挖出什麼,或者說,西裡爾斯就算全盤拖出他所知道的那些事情也毫無用處,因為根本沒有實質性的證據來給佛洛依德定下證據,這就是佛洛依德一直以為順風順水的原因。
那些商人是不可能主動提供證據的,他們多麼精明,怎麼會為了一絲渺茫的正義把自己往火坑裡推。
更何況,“天堂”背後的靠山,實際上也與佛洛依德有着業務往來。這些可憐又愚蠢的特工應該不知道這回事,不然他們怎麼還會如此賣命的調查這個永遠無法結案的案件。
“果然。還是你深的我心。”佛洛依德捏起一小束貼在西裡爾斯側臉的長發,輕輕嗅聞,佛手柑混合橙葉的清新香氣不由得讓他心跳加速。“有時候我在想,如果你不是我弟弟,那該多好。”
下一刻,那一小束長發從他手中滑落,回到主人的身邊。
西裡爾斯神情未變,他依舊像古典油畫之中的貴族少爺,高貴而靜谧。他開口道:“有些事是不能越界。”
一個人的身影驟然出現在佛洛依德的腦海裡,那個身上布滿傷疤的,高大,強壯的beta,那個僞裝成保镖潛伏在西裡爾斯身邊的特工。他的腦海裡浮現那天聚會的樣子,一股無名的怒火又充斥着他的胸腔。
佛洛依德隻覺得心中憋着一口氣,隻是他現在面對着西裡爾斯,卻不知為什麼無法發怒。
“您的夫人剛剛生産完,正是虛弱的時候,身為丈夫,你應該給予她更多的關愛和陪伴,這也是一個alpha應該擔負的責任。”西裡爾斯恭敬的笑了笑,繼續說道:“夜色已深,我該離開了。”他看了一眼被摔得面目全非的筆記本電腦,淡淡一笑。
“願上帝保佑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