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半溪看見,少年鳳凰的翅膀,從鸾鳳和鳴的梧桐樹,一路鋪展到昏天黑地的戰場前線,鮮血浸透了她華彩的衣衫,鋪天蓋地的魔霧又染黑了她身上的華彩……
她卻用鳳凰的火焰将之一一燒盡。
你可願誓死守衛鳳凰梧桐,哪怕血染沙場、屍骨無存?
——我願。
你可願竭力對抗魔族入侵,縱然萬劫不複、絕涅槃路?
——我願。
沈半溪聽到了六翎羽内心的聲音。
在九州将頹之際,一個尚未長成的鳳凰展開雙翼,去守護自己的家。
可是……你可能會失去肉身、靈力、摯愛、仙道,渾渾噩噩永困劍冢,剜心刻骨之痛在你餘生如同跗骨之蛆般詛咒你,你還願意嗎?
沈半溪聽不到答案,因為此時的六翎羽,還不知曉未來會發生一切。此刻的她熱血未涼,一身華彩都已經髒污,目光卻始終灼灼,毫不畏懼地跟無數的同族、異族、修士們站在同一戰線上,面對面目猙獰的魔族……
沈半溪心裡嘀咕:“這不知道哪門子的瘋婆娘師姑,年輕時候居然也是風華絕代。”
她感受着六翎羽的每一個動作,劈、斬、刺……手中的劍斷掉了,就從屍體上取下來一把。
劍……沈半溪突然發現了不對。
十五琉璃呢?六翎羽的劍難道不是十五琉璃嗎?怎麼沒見她言之鑿鑿的天下第一的名劍呢?
可六翎羽聽不到沈半溪的質疑,她已經殺紅了眼,沈半溪細細感受着她的每一招每一式。
鳳凰的劍,跟她之前見過的所有劍都不一樣,她的劍法脫離了“招式”的範疇,已經完全變成了意志的宣洩,劍鋒所向是一片席卷的狂怒風暴,天地間的靈氣好像不要錢似的湧入她的身體,運轉間流暢得如同她本身就是天地靈氣的一份子,不光毫無凝滞之處,還與她周身的一舉一動暗暗相合。
沈半溪一直知道上天不公平,有的人就是天賦異禀,是九州大地的寵兒,天生就與天地靈氣親近。
可這一直是一種概念。她知道自己拼命運轉也通不了的靈脈,旁人可能幾息時間就能做到,知道靈氣可以在有的人體内暢通無阻,卻理解不了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直到現在,她寄身在最受天地偏愛的種族之一,鳳凰的身上,親自感受到了這種偏愛是多麼明目張膽。
靈氣的流入和流出就像風吹過山巒,水流過田野,不需要大地為風和水讓路,它們自會潤物無聲地流過。
至于自己……沈半溪覺得,如果說六翎羽的靈力就像水想風,那自己的靈力流轉大概跟樹脂攪合了漿糊一樣,在她“四堵八塞”的經脈裡凝固了。
所以說這種偏愛,她真的羨慕了兩輩子。
然而再受偏愛,終究不是神仙,氣力終有盡時,這一站不知過了多久,六翎羽已經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沈半溪明顯感覺到“自己”背部再次被什麼東西砸到了。
隻是這一次,六翎羽沒有睜開眼。
“我滴天姥姥,不會死了吧?”沈半溪頭皮發麻,還沉浸在領悟靈氣運轉的腦子緩慢地想,“應該不會吧……十五琉璃前輩不是還沒出場呢嗎,主角還沒登台,戲總不能謝幕吧。”
“前輩?”
“師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