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經怨過她娘,明明知道自己天資如此差勁,為什麼非要把自己留在宗門内。
她可以跟着外婆去雲遊四海,可以被養在平庸偏僻一些的宗門分舵作威作福,甚至可以在臨溪鎮裝成凡間大小姐花天酒地……
如果非要修為壽元,那用藥硬堆,以犧牲進階的可能性為代價,給她堆出個金丹逍遙幾百年,不也是個選擇嗎?
反正不管她再努力,憑自身修到元嬰的可能,跟幻境之外的那個花歸月立馬放棄劍道跟自己求親差不多……
反正成仙無望,她有太多的選擇可以選,以她的出身,無論怎樣的一生都不會顯得蒼白。
連沈玉竹都勸過她娘,要不算了吧,不要對女兒太過苛責,以她們的能力,護她一世并無困難。
可梅笑雪從來不許。
再艱難,再痛苦,也将她按在這崎岖的仙路上。
“我其實,也是想要成仙的……”沈半溪看着花歸月眼中如刀的惡意,心裡如同被活剮了一般鮮血淋漓。
“我心悅你,但我也知道,你是注定要扶搖直上,成為全天下最厲害的劍修,擁有一把鋒利無雙的仙劍,名揚九州。”
花歸月沉默地看着她。
沈半溪坐直了身子,擦去眼角泫然欲滴的淚水:“我以前很自私,天天纏着你,不讓你去練劍,不讓你去藏書閣,希望你能陪着我。因為我心裡知道,我不可能占着你太久的,等你金丹、元嬰、化神了,我依然會是個一無是處的煉氣期廢物,到那時候,我就沒有能力纏着你了,娘親和長輩們,也不會繼續縱着我胡鬧的……”
“我以為,隻會耽誤你很短的一點點時間的……我從來沒想過,會真的害了你。”
話還沒說完,她的下颚就被狠狠掐住了。
花歸月的力道很大,沈半溪隻覺得自己骨頭都要被掐碎了,原本強行憋住的眼淚因為疼痛不由自主地滾下來。
沈半溪:……
她算是知道自己為什麼一直被人說嬌氣了。
花歸月的眼眸如同冰霜一般寒冷:“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以為我是什麼由着你玩弄心眼的傻白甜師妹嗎?你以為裝一裝可憐,就能在我這裡少受折磨?簡直是癡心妄想。”
沈半溪在心裡歎氣。
上輩子做的事太不當人,說真話都沒人信了。
她雙手握住花歸月掐着自己的手,被掐着下颚,說話有些不自然:“我真的,很抱歉……師妹,我對不起你,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把一切都賠給你。”
随後,她露出一個有些無奈的笑,話風一轉:“但是師妹,這裡不是幻境吧。”
【滴滴——】
難聽的聲音再次響起,與以往比頗有些嘈雜,聽不太清,此刻卻格外悅耳。
“我就說,如果是紅绡醉骨,怎麼說也要給我一個,已經與我在魔域生活了很多年,縱着我寵着我的師妹才是。這裡不是幻境,這是我的夢啊……”
聲音再次傳來,比方才清晰了很多。
【系統重新連接中——】
能聽見外界的聲音,代表着夢要醒了。
沈半溪心中有些欣喜,更多的是惆怅和不知所措,她看着眼前的花歸月身形逐漸變得飄忽。
言绮雪顯然并沒有與她們不死不休的打算,她隻是在幻術被破解後,還給她們留了個不大不小的驚喜。
一個顯然破費力氣的夢魇術,損人不利己,但是想到她瘋瘋癫癫的精神狀态,做出這種事也不無可能。
沈半溪的聲音很低:“因為是在夢裡,才能這麼真實,你才會這麼恨我,我明明知道你一直都是舍不得恨我的……”
花歸月好像已經失去了回應的能力,面色複雜地看着她,手上早已經沒了力道。
在花歸月的身形徹底消失之前,沈半溪很認真地說:“我真的一直一直……都很抱歉……也很愛你……”
因此,我不能做前世那個,沒有修為,沒有實力,扶不上牆的廢物了。
夢境在眼前緩緩破碎,沈半溪迷蒙間睜開眼,感覺自己的心境前所未有得清明,一顆道心無比澄澈,仿佛被什麼洗練過一般。
她想起夢裡那位滿頭白發,卻依然美得風華絕代的情魔,自己前世的戀人、道侶。
這是你送我的禮物嗎?
随後,她擡手想要伸個懶腰,扭了扭身子,驚訝地發現自己正跟花歸月躺在一起。
她四仰八叉地抱着對方,身體大面積貼近,溫熱的弧度讓人想入非非。
然後擡頭,對上一雙頗為無奈的眼睛。
“師姐,請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