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為了飛升,修士們什麼都願意嘗試。
“師父說,我都還搞不明白什麼是‘人’與‘情’,更别說修道大成。”岑無月指指自己,“所以讓我下山多看多問,别老想着一步登天。”
“對人來說,這是生來便能明白的東西。”桑青道。
“是嗎?”岑無月仰頭想了一下,豁達地道,“可能我生來沒會,那也沒有辦法嘛,隻好慢慢學了。”
“……”桑青頓了頓,再開口時換了一個話題,“五長老也在地牢裡,一會兒見了他,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我不說話,你就不要開口。”
“那個傳聞裡脾氣最差的五長老嗎?”岑無月用手指交叉在自己嘴上比了個封條,“明白。”
……
五長老的脾氣真的很差。
岑無月剛走進血味沖天的拷問室裡,就被他的神識狠狠掃了一遍。
神識查驗這事兒,說起來隻是一個舉動,但可操作性其實很強。
譬如你可以做得溫溫柔柔的,動作輕一點,修為高一點,這樣别人甚至都發覺不了。
或者你也可以同玄樞城五長老這樣,做得粗暴、示威,像是往别人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腳。
“這就是發現了死士的人?”五長老冷哼一聲,“果然可疑。”
岑無月不由得擡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一見面就這麼攻擊長得這麼無辜又可愛的我?
“岑無月,”桑青上前一步擋住岑無月的動作,道,“你去問話。”
岑無月一偏頭,便看見了被牢牢釘住、破破爛爛的死士。
一句屍體即使能動起來,也絕不可能說出什麼有效的台詞。
他隻會斷斷續續、反反複複地吐出執念最深的幾個字,那不像是說話,更像是一種慣性使然的呓語:“主……城主……餘……”
岑無月熱情地向他打招呼:“吃了嗎?”
“保護……少……”
“今天天氣不錯哦。”
“……城……”
“對了,桂花魚條要不要?剛出鍋的,很香哦。”
“護……主……”
岑無月回頭對桑青抱怨道:“他不理我。”
桑青又朝五長老點點頭:“叫您失望了。”
五長老眯眼盯着岑無月看半晌,他雖是五十多歲的外表,一雙眼睛卻像年輕人一樣明亮,好似能看穿到人的心裡去。
他的視線一刻沒有離開岑無月,嘴上對桑青說:“她身上有些不對勁。”
“我已審過她,她應該沒有問題。”桑青道。
“你不也審了這死士?”五長老不屑地從鼻子裡出一口氣,而後上前兩步,神識如同鉗子牢牢抓住岑無月,來回審查她數遍,懷疑的目光最後落在她頸間。
五長老的神識範圍縮減到隻三五寸的大小時,岑無月察覺到自己頸間那無形的繩索驟然松開,化作一道微風,卻不急着逃竄,而是先拂向死士的方向。
“想滅口?”五長老暴怒躍起,伸手阻止,“餘铮,你果然還活着!”
前任城主幸存的兒子,名為餘铮。
桑青也同時出手了,她微微一勾低垂的手指,金針透體而出,原本被金針釘在牆上的死士失去支撐,便向地面傾斜倒去,可倒的速度太慢,終究還是叫風快了一招。
那在岑無月脖子上盤了好幾天的神識繩索一下勒住死士的腦袋中央,像是分西瓜似的從中切成兩半。
一擊得手後,微風也不再留下纏鬥,而是果斷穿牆而出,逃之夭夭。
暴跳如雷的五長老飛起一腳踢出個大洞,二話不說追了上去。
桑青卻沒追,她看着毫無聲息倒地的開瓢死士,像是在思索着什麼。
片刻後,她才轉向岑無月問道:“這幾天,餘铮一直跟着你?死士的位置是他告訴你的?”
岑無月蹲在死士的屍體旁觀察完傷口,心有餘悸地捂着自己的脖子,聞言搖頭:“死士是我自己發現的。那個人一直沒有告訴我名字,隻是用我的客棧房間療傷,還用神念監視我,說我要是向玄樞城通風報信,就立刻殺了我。”
桑青點點頭,回了一句“你該走了”,而後也從五長老打破的洞口裡追了出去。
其餘玄樞城弟子探頭進來一看,十分冷靜地開始處理爛攤子,顯然渾身上下都是豐富的收拾爛攤子經驗。
岑無月善良地給死士留了一根熱騰騰香噴噴的桂花魚條:勞煩你這一輩子比别人多死一次,這是辛苦費。
剛從正門離開地牢,岑無月便聽見空中巨響,轉頭一看,正是客棧的方向。
兩道身影打成一團,光華四濺,但沒多久其中的一個便敗下陣來,重重落地。
接着,空中傳來五長老如同驚雷的呵聲:“——前任城主孽子餘铮及其随從皆已伏誅!犯我玄樞城者,來必殺之!”
他用了靈力,幾乎整個玄樞城都能将他的話聽得清清楚楚,甚至還不由自主地心生敬仰信服之情。
民衆們大聲歡呼起來。
岑無月端着桂花魚條邊吃邊努力鼓掌,同時還不忘和旁邊的城民搭話:“哎,這下是不是能開城了?”
“那豈不是正正好嗎?”城民眉飛色舞道,“止淵節還有十幾天開始,動亂便被解決了,這正說明天佑咱們玄樞城啊!”
“确實,”岑無月笑眯眯贊同道,“真是個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