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無月回到客棧時,發現客棧沒了一半。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不過這會兒,無論是玄樞城的普通弟子還是凡人都躲得遠遠的。
——五長老和桑青正立在餘铮的屍體旁争論。
“——他死得這樣徹底,該如何找到被盜契偃的下落?”桑青道。
隻不過她的語氣淡然,出口的話聽來倒不像是一句質問了。
“出手一時氣急,他又以死相拼,我沒辦法才殺了他。”五長老嫌棄地主動操縱靈力提起地上的屍體,“封城及時,他又重傷至此,一定來不及将城主的契偃帶出城,它一定就藏在城内的角落——行了,我這就回去找城主複命。”
他說罷,一蹬地,整個人如同一支離弦之箭似的離開了。
地面因為這一腳的沖擊力,留下一圈向外擴散的蛛網狀裂縫。
“你來得倒快。”桑青這才轉頭對岑無月道。
“我有吃的還留在房裡,”岑無月遺憾地看着隻剩一角的客棧,“不過現在肯定也找不回來了,我去重新買一份吧——對了,剛才聽見你們在說靈契偃的事情,這個我倒是聽他提過,說沒有偷到手。”
“他這樣說?”桑青臉上卻也沒有意外之情,一如既往地冷淡,“但餘铮為人狡詐,他的話也不可信。”
“要是我是一個壞蛋,搶了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那東西又很強,應該會想方設法讓那東西盡快變成我自己的,”岑無月設身處地假想一番自己的反派故事線,“這樣等苦主找上門來的時候,就可以卑鄙地用已經變成我的東西打敗對方了!”
桑青靜靜看着她,眼神說不上是無奈還是嫌棄。
“——但這段時間他一直在療傷,從來沒見過那個偃甲诶。”岑無月推測道,“有沒有可能靈契偃不是被他偷走的,而是在那天晚上被什麼不是他——當然也肯定不是我!——的人刻意帶走藏了起來?”
“這不是你需要關心的事情。”桑青直接掐斷這個話題,又道,“城内的客棧,你随意住——不過餘铮已死,城門應該很快便會打開,你若要離開,這幾日可以多留意。”
想吃的菜倒是已經都吃到了。
不過岑無月還有别的東西想看。
“但止淵節聽起來也很有趣,”岑無月好奇地問,“我不是城内人的話可以去觀看嗎?”
“可以。”桑青偏頭示意靈脈的方向,“但應該并不會如你想象中那樣有趣,這并不是慶典的日子。”
——
“——止淵節啊,”李大廚連連搖頭,“我看過幾次,實話實說,還真挺吓人的。”
“吓人?”岑無月更想知道了,連連催促,“快講給我聽聽!”
李大廚投來異樣的眼神:“您多大了?”
“二三百吧?”
“哦,您看着和感覺着都年紀挺小……那沒事了。”李大廚清清喉嚨,“這事情恐怖之處在于,城主所制造用來鎮壓那個什麼,惡念?的偃甲啊,都做得特别精巧,精巧得簡直像是……”
他越說聲音越小,到後來甚至停下,左右張望一番,在桌上寫了兩個字:活人。
餐桌旁的氣氛一瞬就變得詭異了起來。
李大廚不自覺地弓起身體,接着低聲道:“這些用于鎮壓的偃甲,在被投入業淵之前都安安靜靜閉着眼睛,可投入業淵時便會開始掙紮尖叫,而那業淵裡的黑氣就跟無數隻手一樣,抓住它的身體四肢,拖向深處,咀嚼血肉……”
“啊!”岑無月突然驚呼一聲。
正沉浸在恐怖故事裡的一衆人幾乎同時打了一個哆嗦,下意識怒視岑無月。
視線中心的岑無月眨眨眼睛,無辜道:“沒什麼,我上一口忘記蘸醋了——不過,原來偃甲有血肉?”
好不容易營造起來的陰森氛圍已經被一口醋完全破壞了。
“……”李大廚被噎住一瞬,才梗着脖子道,“看着太像真人了,我這是一種意象,意象!您懂吧?”
岑無月馬上點頭捧場:“懂懂懂,然後呢?”
“——城主做的偃甲可真是太像人了,我三年前碰巧占了個好位置,離得可近,可我踮着腳使勁兒瞪大眼睛看,也沒找到什麼縫兒零件的。”李大廚贊道,“咱們城主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偃甲道君啊!”
“但長得和人一模一樣的偃甲還是有點兒吓人吧?我看的時候總是犯嘀咕,感覺像是推了個活人下去獻祭……”
“你可真是想太多了,如果是咱們這樣的凡人,塞進去一百個也鎮壓不了什麼,不然怎麼每次都得城主親自造偃甲?”
“哎,你們想沒想過,那個偃甲到底長的是誰的模樣?咱們見過的仙人也算多了,可真沒見過那張面孔。”
“你别說,長得怪好看的。”
說到這種喜聞樂見的八卦上,岑無月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有多好看?”
“哎,八十個李廚子這麼好看。”
岑無月試圖在腦中想象八十個李大廚的拆分重組形象。
……
…………
…………………
不好,八十個腦袋擠在一起,已經不太像人了。
待岑無月努力地将自己的思維從不可名狀之地拔出來時,飯桌上的其他人早就變換了閑聊話題。
“不過我聽仙人們說,這幾日就能開城門,終于能買些新鮮東西來吃了!”
“接下來應當又有不少别的仙門仙人慕名來觀禮吧?”
“這段日子可是打死我都不會出城主府,小心駛得萬年船——誰知道會不會和之前那次那樣,突然混進來一個發瘋的魔頭,弄得血流成河?”
“你說的這都是幾十年前的事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