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這才注意到滄溟的存在，立刻松開雲齊的耳朵，變臉似的換上優雅微笑：“啊，銀月先生。抱歉讓您看到這麼失禮的一幕。”
“銀月？”雲齊小聲嘀咕，随即想起這是他們在阿姨面前編造的名字。
“雲齊确實身體不适，”滄溟面不改色地撒謊，“但他說無論如何都要參加家族聚會，因為太久沒見到親愛的阿姨了。”
阿姨的眼睛頓時濕潤了：“真的嗎？小雲齊這麼想我？”
雲齊瞪大眼睛看向滄溟，後者無辜地眨眨眼。
“那還等什麼！”阿姨一把抓住雲齊的手腕，“我給你帶了新衣服，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洗澡換衣服！”
“等等！我還沒答——”
“銀月先生也請一起來。”阿姨完全無視雲齊的抗議，“我丈夫很想見見您，聽說您在煉金術上很有造詣。”
一小時後，雲齊生無可戀地站在穿衣鏡前，任由阿姨擺布。她帶來了一套深藍色鑲銀邊的禮服，剪裁精良的布料完美貼合雲齊纖細的身材，襯得他膚色更加白皙。阿姨甚至用發膠将他總是亂翹的黑發打理得服服帖帖，隻在額前留下幾縷自然的碎發。
“這才像樣。”阿姨滿意地拍拍手，“看看你，多像你母親年輕時的樣子。”
雲齊不自在地扯了扯領口。他已經很久沒穿這麼正式的衣服了，煉金術士長袍才是他的舒适區。
“手伸出來。”阿姨命令道。
雲齊乖乖伸手，阿姨往他手腕上噴了點香水——清冷的雪松混合着淡淡的柑橘香，優雅而不張揚。
“好了，完美！”阿姨後退一步欣賞自己的作品，“噢，我差點忘了...”
她從手提袋裡取出一個小盒子，打開是一枚精緻的胸針——銀色的星星與煉金符号交織，正是星輝家族的家徽。
“你十六歲生日時你母親訂做的，”阿姨輕聲說，“一直沒機會給你。”
雲齊胸口發緊。母親...那個總是溫柔笑着，卻在病床上日漸消瘦的身影。她去世前最擔心的就是孤僻的兒子無法照顧好自己。
“謝謝。”他小聲說，讓阿姨為他别上胸針。
“好了，我們該出發了。”阿姨抹了抹眼角，“銀月先生已經在馬車裡等了。”
雲齊這才發現滄溟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工坊。他被阿姨半推半搡地帶出門，初夏的陽光刺得他眯起眼。
停在門前的不是阿姨常坐的那輛普通馬車，而是一輛通體雪白、鑲着星輝家族紋章的豪華四輪馬車。車窗上挂着深藍色絲絨窗簾，兩匹純白的駿馬不耐煩地踏着蹄子。
“這是...？”雲齊呆住了。
“家族馬車。”阿姨得意地說，“你外祖父特意派來接你的。今天可是大日子，半個魔法界的名流都會到場。”
雲齊的腿突然發軟。他以為隻是普通的家庭聚餐...
“别想逃。”阿姨看穿他的想法，像拎貓崽一樣把他塞進馬車，“你躲了太久了，是時候讓那些人看看，星輝家族的小繼承人有多出色。”
馬車内部比外觀更加奢華。座椅鋪着天鵝絨軟墊，小桌上擺着新鮮水果和冰鎮果汁。滄溟坐在靠窗的位置，見他們進來，優雅地起身行禮。
當雲齊在對面坐下時，他注意到滄溟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好幾秒，金眸中閃過一絲驚豔。
“怎麼樣？”阿姨得意地問，“我家小雲齊打扮起來很漂亮吧？”
“非常。”滄溟的聲音比平時低沉，“令人移不開視線。”
雲齊的臉又紅了——滄溟總是這樣，毫不吝啬對他的贊美。他低頭假裝整理袖口，避開那道灼熱的視線。
馬車緩緩啟動，阿姨開始滔滔不絕地介紹今天會到場的賓客。雲齊心不在焉地聽着，目光時不時瞟向窗外——或是假裝看窗外的風景，實則通過玻璃的反光偷看對面的滄溟。
今天的滄溟換了一身黑色禮服，銀發整齊地束在腦後，更顯輪廓分明。那身衣服像是為他量身定做的，完美勾勒出寬肩窄腰的線條。雲齊突然想起自己确實為這具傀儡軀體設計了理想比例，不禁有些得意——他的審美确實不錯。
“...所以這次聚會很重要，雲齊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躲在角落裡了。”阿姨的唠叨終于告一段落。
雲齊含糊地應了一聲。他注意到滄溟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那種專注的凝視讓他坐立不安。
“說起來，”阿姨突然壓低聲音，“銀月先生，您知道雲齊在王宮宴會上遇到誰了嗎？”
滄溟微微皺眉：“您指那位精靈大使？”
“沒錯！”阿姨激動地拍手，“萊米爾·月光詠者！天呐，雲齊，你知道他問起你時我有多驚訝嗎？”
雲齊的手指猛地攥緊膝蓋上的布料：“他...問起我？”
“當然！他說你們是學院同學，還問我你現在過得怎麼樣。“阿姨眨眨眼，“他似乎對你印象很深刻呢。”
雲齊的胃部絞緊。萊米爾問起他？為什麼？是為了嘲笑當年那個不自量力的人類小子嗎？
一隻溫暖的手突然覆上他緊握的拳頭。雲齊擡頭，對上滄溟平靜的金眸。沒有言語，但那手掌傳來的溫度似乎帶着某種安定的力量。
“那位大使大人還說了什麼？”滄溟問道，手指輕輕摩挲雲齊的指節。
阿姨沒注意到這個小動作，繼續興奮地說：“他說很遺憾當年沒能好好道别，還托我轉交一封信給雲齊。”
她從手提袋裡取出一個精緻的銀色信封，遞給雲齊。信封上用優雅的精靈文寫着雲齊的名字，還蓋着月光詠者家族的印章。
雲齊盯着那封信，像是盯着一條毒蛇。
“拿着呀。”阿姨催促道，“說不定是道歉信呢。我聽說精靈族對待感情非常慎重...”
雲齊機械地接過信封，塞進内袋。他不打算在滄溟面前讀這封信，不打算重溫那段難堪的回憶。
馬車轉過一個彎，遠處已經能看到星輝家族的莊園輪廓。雲齊的心跳加速，手心滲出冷汗。那隻握住他的手似乎感覺到了他的緊張，稍稍收緊了些。
“記住，”滄溟突然低聲說，隻有雲齊能聽見，“無論發生什麼，我都在你身邊。”
雲齊擡頭，在那雙金色的眼睛裡看到了某種堅定的承諾。不知為何，這句話給了他一絲面對未知的勇氣。
馬車緩緩駛入莊園大門，兩側是整齊列隊的仆人。雲齊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背脊。
無論今天等待他的是什麼，至少他不是一個人面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