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齊是被一陣香味喚醒的。

他皺了皺鼻子，煎蛋與培根的香氣混合着熱面包的甜味鑽入鼻腔。他已經太久沒有聞到新鮮食物的味道——為了做傀儡，他已經連着好幾天都沒有好好吃飯了（如果煉金營養膏可以稱為飯的話）——喉嚨更是幹澀得像是塞了一把沙子。

他下意識地想呼喚傀儡倒水，突然一個激靈睜大了眼睛。

——等等，他的傀儡什麼時候會做飯了？

雲齊猛地從工作台上擡起頭，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昏睡在了這裡。他最後的記憶是繪制完那個詭異的召喚法陣，然後……

法陣！傀儡！

他慌亂地環顧四周，發現原本站在煉成陣中央的傀儡不見了蹤影。一陣寒意從脊背竄上來，雲齊跌跌撞撞地跳下工作台，連拖鞋都來不及穿就沖向煉成陣。

法陣已經黯淡無光，中央空無一物。幾本厚重的典籍散落在地，顯然被人移動過。

“該死，跑哪去了……”雲齊咬着指甲喃喃自語。一個失控的傀儡已經夠糟了，如果還是個裝載了未知靈魂的傀儡……

廚房方向傳來鍋鏟碰撞的聲音。

雲齊抄起桌上的銀質匕首——那隻是個裝飾品，但總比赤手空拳強——蹑手蹑腳地向廚房摸去。他貼着牆壁，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腦袋。

然後僵在了原地。

他的完美傀儡——他不知道此時是不是應該該稱之為“人”——正背對着他站在爐竈前。晨光透過窗戶灑在那頭柔順的銀發上，折射出珍珠般的光澤。傀儡身上套着雲齊的舊襯衫，因為體型差異而略顯緊繃，勾勒出寬闊的肩膀輪廓。

“你醒了。”

低沉悅耳的男聲響起，傀儡頭也不回地說道，同時娴熟地将煎蛋翻了個面。

雲齊的呼吸一滞。他明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你……”雲齊握緊匕首，“你是誰？”

傀儡關掉爐火，優雅地轉身。那張俊美的臉上帶着溫和的微笑，金色的眼眸如同融化的陽光。

“滄溟。”他微微颔首，“至少，我記得這是曾經的名字。”

雲齊的喉嚨發緊。滄溟？好耳熟的名字......那個傳奇騎士長？不可能，那都是三百年前的人物了！而且他召喚的應該隻是個普通遊魂才對……

“你在想，‘這不可能’。”滄溟——暫且這麼稱呼他——輕笑着端起餐盤，“先吃點東西吧，你看上去随時會暈倒。”

雲齊這才注意到餐盤裡精心擺放着煎蛋、培根、烤面包和一杯冒着熱氣的牛奶。他的肚子不争氣地叫了一聲。

“我不餓！”雲齊硬撐着說，同時後退一步舉起匕首，“聽着，不管你是誰，你現在寄宿在我制作的傀儡身體裡。按照《煉金契約通則》，我有權——”

“有權控制我？”滄溟挑眉，突然向前邁了一步。

雲齊甚至沒看清他的動作，手腕就被一隻溫暖的大手握住了。匕首當啷一聲掉在地上，他被輕輕一拉，踉跄着跌進滄溟懷裡。

“小心點，”耳畔傳來帶着笑意的低語，“傷到自己就不好了。”

雲齊的臉刷地紅了。這個姿勢太尴尬了，他的鼻子幾乎貼在滄溟胸前，能清晰地聞到對方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氣。更可氣的是，滄溟隻用一隻手就輕松制住了他兩個手腕。

“放開！”雲齊掙紮着，卻像隻被捏住後頸的貓一樣無力。

“可以，但你要答應好好吃飯。”滄溟松開手，後退一步，表情無辜得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你太虛弱了，主人。”

最後那個稱呼帶着明顯的調侃意味，雲齊氣得牙癢癢。但他确實餓得發慌，而且——他偷偷瞄了一眼餐盤——食物看起來真的很誘人。

“……把吃的端到工作室。”雲齊最終妥協了，努力維持着最後一點威嚴，“然後我們得談談。”

滄溟微笑着欠身：“如您所願。”

二十分鐘後，雲齊嘴裡塞滿培根，眼睛卻死死盯着坐在對面的滄溟。陽光透過窗戶灑在銀發男子身上，給他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如果不是親身經曆了剛才的壓制，雲齊幾乎要以為這是個溫和無害的家夥了。

“所以，”雲齊咽下食物，“你說你是滄溟？那個聖羅蘭騎士團的團長？”

“記憶很零散。”滄溟輕輕搖頭，“我記得戰場，記得劍術，記得一些同僚的面孔……但更多的事情像是隔着一層霧。”

雲齊若有所思地咬着叉子。這倒是符合靈魂召喚的特性——記憶會有缺失。但問題是，為什麼偏偏召喚來了這位傳奇人物？

“你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嗎？”雲齊直截了當地問。

滄溟的金眸閃過一絲暗色：“背叛。我記得背後刺來的劍，和一個人的笑聲。”

雲齊心頭一顫。曆史書上可沒記載這個。官方說法是，偉大的騎士長在與暗黑魔王的決戰中光榮犧牲。

“有趣。”雲齊放下叉子，突然想起什麼，“等等，你能嘗出味道嗎？”他指了指滄溟面前的空盤子。

滄溟眨了眨眼：“理論上，這具身體沒有味覺神經。但我确實能‘感覺’到味道，像是某種記憶反饋。”他頓了頓，“比如我記得牛奶應該是這個味道，所以當我喝它時，大腦會自動補全這種體驗。”

雲齊眼前一亮：“靈魂對傀儡的适應性影響！這太神奇了，我要記下來——”他轉身去夠筆記本，卻被滄溟按住了手。

“先把早餐吃完。”滄溟的語氣溫柔卻不容置疑，“你的手在發抖，低血糖了。”

雲齊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指确實在輕微顫抖。他不情願地縮回手，繼續吃了起來，同時大腦飛速運轉，作為現存最偉大的煉金術士之一，他怎麼能被自己制造出來的傀儡拿捏！

“聽着，不管你是誰，現在的情況是：我制作了這具身體，而你寄宿其中。按照煉金術的基本原則——”

“我可以幫你做家務。”滄溟突然說。

雲齊一愣：“什麼？”

“你制作傀儡的初衷，不就是為了有人幫你處理日常事務嗎？”滄溟微笑着，“我可以做到那些基礎傀儡永遠做不到的事——烹饪、采購、打掃，包括代表你出席社交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