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九歲，你還是個寶寶，鹿鹿。”魚岸不知道想到什麼，笑了笑，“你是公主，人魚公主。”

陸鳴弓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魚岸，卻又被魚岸捏着臉，兩人一起坐在樹下，蒸騰的熱氣和山裡的清涼撞在一起，魚岸種的蔬菜長勢很好，陸鳴弓看着他們親手種下的菜，心裡暖洋洋的。

這件事陸鳴弓沒有放在心裡，他單純地以為他們之間的冷戰到此結束。

過了好幾天，兩人做完活回來，陸鳴弓剛洗好澡，他洗完了自己的褲子，本想等魚岸來誇獎他，可等了半天，魚岸還沒上來。

陸鳴弓一般回房子裡便不去樓下，他害怕和大魚哥他們碰上面，不過樓下的聲音似乎有些吵，陸鳴弓擦幹淨手，下了樓。

他蹲在二樓的木制樓梯的欄杆間，一樓堂屋裡，錢泉正躺坐在躺椅上，魚岸和小桃姐姐跪在他腳邊，大魚哥站在一旁，一臉把自己的幹兒子介紹給新主人的谄媚。

陸鳴弓不理解他們在做什麼，但是他很害怕，因為魚岸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小桃姐姐的眼睛紅紅的，看起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魚岸啊，以後錢總就是你新爸爸了！”大魚哥摸了摸魚岸的腦袋，可見孩子的臉上一股憂郁，他憐愛地摸了摸。

錢泉捏了捏魚岸的耳朵，捏着他的下巴端詳了片刻，笑道：“這個星期辦婚禮吧？”

“那怎麼請客？”大魚哥有些為難地詢問。

錢泉似乎沒有之前的好臉色，他拍了拍大魚哥的臉，笑道：“你和你老婆也是十幾歲就跟我後頭做事，你知道的，我向來不想看見村裡那些苦兮兮的娘們，喊男人們來，晚上拼酒，這些就交給你做了，這是定金，這些年你也為我忙前忙後的，辛苦了。”

錢泉從脖子上拽下一塊翡翠玉，玉的種水很好，翠比夏天的山還濃。

大魚哥眼睛一亮，連忙笑了笑，把魚岸往前推：“錢總，我這兄弟精明得很，我雖然不幹了，他接我的班，也該給我養老養老了。”

“鬼機靈。”錢泉哈哈一笑，大手剛想捏小桃的臉，魚岸拉住錢泉的手往自己臉上送，他的臉上堆滿那種市儈地，讨好地笑。

“幹爹，我臉嫩，捏我的吧，小桃快成我媳婦兒了，捏了我吃醋……”說罷，魚岸歪了歪腦袋，長長的眼睫掃動着，像兩扇蝴蝶，扇進人心底。

錢泉和大魚哥對視一眼，皆滿意一笑，錢泉輕輕捏了捏魚岸的小嘴：“你哥經常說你這張嘴會說，甜得很，果不其然。”

他點點頭，打開一旁的箱子：“跟着我好好做，有得是錢給你花。”

說罷，他拿出好幾闆磚的紅錢給大魚哥：“犒勞你大魚哥，他也辛苦。”

錢泉擺闊擺了好一會兒，魚岸的臉快笑僵硬了，大魚哥跟着錢泉走後，小桃呆愣愣地坐在一旁，淚水突然湧了出來。

陸鳴弓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下了樓，他面無表情地盯着魚岸的背，一股濃烈的背叛感撕咬着他。

“哥……你要結婚？”陸鳴弓的臉上也沒了表情，結婚這個詞太過遙遠，他沒有想到會這麼快地發生在他們身上。

魚岸全身一僵，他已經沒有力氣笑了，小桃哭得很安靜，可他仍然覺得很吵，很難受。

“不結婚，小桃就會成為他的幹女兒……”魚岸諷刺一笑，突然覺得太無力了，他們這樣的人，到底應該怎麼活下去？

如果一輩子隻需要種田，收獲，讓自己不餓着，不需要介入這些肮髒的欲望裡就好了。

“那結婚了呢？小桃姐姐就能不當他的幹女兒了嗎！”陸鳴弓不明白，他隻知道魚岸被被人和綁着，要和另一個人産生更深的聯系，屬于他的，最可愛最溫柔的小魚，快被偷走了。

“我會保護你們的，我會的……”魚岸不知道想到什麼，認真地看着陸鳴弓，他不想這個孩子也這麼早接觸這一切，陸鳴弓已經夠可憐了。

陸鳴弓知道自己沒有什麼用，他太弱小了，一股濃烈地，無可奈何地感覺深深湧上心頭。

他們又陷入冷戰，錢泉這些天忙着籌劃兩個孩子的婚事，忙得不亦樂乎。

小桃的喜服已經送到她的家，魚岸也在閣樓裡試自己的紅色喜服。

陸鳴弓面如死灰地看着魚岸穿上衣服，有些寬大的紅色上衣穿在魚岸身上很滑稽，不過魚岸長得好看，五官精緻，被紅色一襯，顯得更漂亮了。

“你才十三歲。”陸鳴弓緊緊拉住魚岸的寬袖，仰着腦袋看着魚岸，“你怎麼能這麼快當别人的老公，小桃姐姐大你四歲你知道嗎？”

“我大你四歲還被你叫媽媽呢？”魚岸歎了口氣，想拽開陸鳴弓的手，可卻被陸鳴弓死死抓住。

陸鳴弓的眼淚瞬間便掉了下來：“你不可以這麼說我們，我們怎麼能和這些一樣！”

陸鳴弓跟瘋了一樣想扒開魚岸的衣服，看一看他背後的鞭痕是否還存在。魚岸被吓了一條，兩人扭在床上，他踹了陸鳴弓一腳，怒道：“鹿鹿！你幹什麼！”

“你和别人拜堂成親……我呢，我就不能喊你……”

“本來就不可以！”魚岸嚴肅地皺着眉，他推開陸鳴弓，“你夠了。”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你們都是瘋子！”陸鳴弓積壓了兩年的脾氣在這一刻陡然爆發，他有些害怕面前穿着紅色衣服的少年，明明和他也隻相差四歲，為什麼他不當孩子，要當大人？

魚岸歎了口氣，瘋子？他是嗎？

他看着崩潰的陸鳴弓，隻好脫下紅色的喜服，換上平常穿的麻布衣服，他摟緊陸鳴弓，任由陸鳴弓的指甲在他背後劃開一道又一道的痕迹。

陸鳴弓就是沒有長大的孩子，對一樣的東西有着很強烈的依戀，魚岸知道他喜歡自己身上和他有一樣的傷痕。

魚岸也不知道這裡到底誰是正常人，他隻知道陸鳴弓是一隻不屬于這裡的自由小鹿，而他……

隻是一隻看不見水的遊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