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夜晚微涼，沒有關緊的窗戶溜進來一陣清涼的風，把窗簾晃得飄起。

季蕪心情很好地挂了電話，這會是一點困意都沒了，幹脆打開電腦，給經理發了個郵件，告訴她下周請假半天的事情。

大概是這個崗位的人都習慣晚睡，加上她又難得請假，經理很快就回複了她說可以。

事情解決了，季蕪就回床上躺着了，沒想到還能收到陳巧祯發過來的消息。

【睡了沒？】

季蕪:【還沒】

陳巧祯:【明天出來吃飯嗎】

【我感覺我好久沒見你了，都快忘了你長什麼樣了……】

【[胡說八道中]】

季蕪:【正常】

【我自己都快忘了自己長什麼樣了】

陳巧祯:【？】

季蕪:【沒時間照鏡子】

陳巧祯:【……人還是應該放松放松】

【之前約你出來喝酒都不出來】

季蕪:【我不喜歡喝酒】

陳巧祯:【喝酒又不是為了喜歡】

季蕪:【……】

【答辯結束了就放飛自己了是吧】

對面沉默了一會，回:【放飛不了一點】

【過幾天就要去工作了】

【在一個新聞社】

【具體明天再和你說】

轉瞬就到了第二天，季蕪來到和陳巧祯約定的地點，在窗外坐了下來，要了杯溫水等她。

沒一會，陳巧祯就走了進來，在季蕪對面坐下時愁容滿面，看着有許多苦水要倒。

季蕪彎了彎唇，先給她點了杯喝的，才問:“你這是被什麼摧殘了？”

陳巧祯一把奪過服務員剛送上來的果汁，猛喝了幾口，放下了才說:“剛跟爸媽吵完架。”

“吵什麼？”季蕪有點稀奇，據她所知，陳巧祯和她父母關系相處一直很融洽來着。

所以再融洽的關系都逃不過争吵嗎？

“我想去新聞社當一名記者，但他們覺得這工作不穩定，又累，所以非讓我報考公務員，還自作主張幫我先報考了事業編。”陳巧祯三下五除二把事情說清楚了，但似乎越說越氣，眉頭都擰成了一團。

最後還忍不住拍了下桌子，把後面一桌吃飯的人吓了一跳。

季蕪适時沉默了一會兒，雖然沒有太多這方面的經驗，但她還是講出了自己的想法:“你昨天不是和我說過幾天就去新聞社報到了嗎？”

“是啊。”陳巧祯說:“那可是我最想進的單位——但遭不住家裡兩位對我的工作指手畫腳啊，說是去了也得辭職。”

季蕪:“那你會因為他們改變嗎？”

“不會啊！”陳巧祯脫口而出。

季蕪:“那不就行了。”

陳巧祯默了默:“……就這麼簡單？”

“其實也沒有很簡單。”季蕪頓了頓，說:“歸根到底就是你非常清楚他們是為你好，所以既無法放棄自己的職業規劃也沒辦法強硬拒絕他們的想法，這不就是你今天不開心的原因嗎？”

陳巧祯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緊接着又說:“那怎麼辦——我知道他們是為我考慮，但他們真的……在這方面一點都沒考慮我的想法……犟得跟驢一樣，拐都拐不回來……”

季蕪:“他們眼裡你也是一樣的。”

陳巧祯沒說話了，垂下頭，手裡握着杯子，良久終于點了點頭，好似終于明白了似的。

季蕪拿過放在一側的菜單，翻開後遞給陳巧祯，笑着道:“現在可以點菜了嗎？”

……

吃完後她們仍舊在這兒坐了一會兒，陳巧祯忽然問她:“你怎麼那麼早就确定自己想去哪裡了？沒有猶豫過要不要考個公嗎？”

“沒有。”季蕪回想起來當時她選擇公司的時候，幾乎非常快就确定了自己想去Sizan，大概一方面是對它的市場業務更感興趣，另一方面就是因為轉正後的工資高了。

晉升空間也不錯。

是她的上上選。

一對比起來，她忽然發現自己好像是個沒有夢想的人，對這些感興趣無非還是基于有利性。

“真好。”陳巧祯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語氣好似多了幾分羨慕:“什麼時候我能像你一樣對自己這麼清楚就好了。”

“你現在就很清楚呀。”季蕪語氣很輕，如同最熨帖的冰涼貼，在這個時刻總是擁有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陳巧祯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跟季蕪聊起了其他事情，講到最近很忙的時候，她忽然問季蕪:“陳聲要高考了對吧？”

季蕪一頓:“嗯。”

“還挺快，畢業太久了都對這麼重要的時間點沒感覺了……”陳巧祯說着說着，又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問:“我怎麼覺得你好久沒跟我提過他了？”

季蕪:“我本來也不怎麼提他。”

“是，但是……”陳巧祯說:“我之前找你的時候，十有八九都說被陳聲約了——你說這人怎麼能那麼黏人，好歹也是個高中生。”

說到這裡，季蕪才有了點明顯的感覺，之前陳聲的确是挺黏人的，現在雖然變了，但她也沒覺得有什麼問題，畢竟——

“要高考了沒時間吧。”

“也對。”頓了頓，陳巧祯又說:“不過他看起來可真不像是這種性格的。”

季蕪有些好奇地擡眼看她:“他看起來是什麼性格？”

陳巧祯回想她和陳聲見過的那些面，還有偶爾碰上他在洛大門口等季蕪時站在路邊的模樣，面色淡淡，泛着一絲冷淡疏離的意味。

有幾個瞬間甚至與季蕪重合。

隻有在季蕪面前，他才好似變成了一個生動明亮的、永遠揚着笑容的張揚少年。

陳巧祯斟酌着詞句道:“感覺有點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