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門第之别?說學識之差?
柳軒這麼喜歡她的小狗,就算明知是傻子也照嫁。他的這些理由更是輕飄飄的像是水中的浮萍,好像都不能說服這個女人。
“...停車,我要下車!”柳軒扶着車壁,搖搖晃晃地起身,大有要跳車的意圖。
小娘子已經跛了一條腿了,再斷了另一條還怎麼跟他一起踏青遊船。
公叔钰從背後抱住軒娘的腰,她掙紮着像一條甩着尾巴的魚。
“你最好給我乖一點,我能搶得了你一次也能搶得了你第二次,”公叔钰壓低聲音,想要顯得兇巴巴的,可方才聽到軒娘說沒有的時候,便再生不起氣來,明明是狠話,卻說得頗為驕矜,“我想要的東西,少有逃出掌心的。”
“你這個懦夫!現在就給我受氣,跟你走了還不是任你欺負。”軒娘的指甲刮在公叔钰脖頸上,留下結結實實的血痕。
好像真的把她惹惱了,張牙舞爪的像一隻豎起毛的貓。
公叔钰忽地笑了,貼着她嬌妍的臉,哄她:“我做不了主...”
“不若你同我一起回家,問過我的母親。”
他換了個說法,原是不想騙人的,可實在是被柳軒逼得沒辦法。抱着柳軒、感受她柔軟的身體淺淡的香氣的時候,公叔钰忽地想明白了,他何必做那個壞人。
懷澤侯府中壞人有的是,兩相比較下,柳軒自然能知道他的好處。
軒娘身體坐得直,忍不住用餘光看他,公叔钰的呼吸灑在她耳邊。
“堰都沒有什麼不好,”他的語速平而緩,垂眼瞧着柳軒耳垂上的小痣,“錦衣華服,珠钗美玉,軒娘,你一旦戴上了,必然不願再摘下。”
堰都城裡的女人都是這般,為钗環錦衣、地位名聲,掙得頭破血流,像是一隻隻被圈養的獸。平日裡披着人皮看着高雅,相互撕咬起來才格外帶勁。
她這樣一隻牙尖嘴利的小獸,進去了定然是大有不同。
“我不能就這麼跟你走。”
公叔钰環在軒娘腰間手下意識地收緊,眼底的戾氣再度湧起,卻聽她說:“...狗沒帶。”
說起識時務,柳娘子定然榜上有名,她緩了口氣,開始提條件。
什麼狗啦,匣子啦,她還憂心院子裡的杏花樹無人澆灌。
公叔钰将下巴抵在她肩頭靜靜的地聽她絮叨。
“另外,你先前打傷了趙大哥,總要給個交代、安撫賓客。他們不知道我和你的事,哪裡好有無妄之災呢?要請大夫替人看一看,少不得出些銀錢給人壓壓驚。”
說到這一處,公叔钰有些不想理她。
趙正陽這樣乘虛而入的小人隻有料理,他巴不得那個男人嘔血而死,哪裡會有撫恤?
賓客無辜麼?看了他公叔钰的熱鬧吃些教訓怎麼了?
久等不到應聲,軒娘像從前對待小狗一樣捧着他的臉。
“我既是跟你走了,便是跟你一家的,也不是說在惦記旁的人,”又眨着眼,湊近了看他:“我...這件事做的不妥,你惹你生氣了,實在是吃了教訓,但...總是可以替...娘子善後的吧。”
“好麼?”軒娘求人的時候聲音最軟,呼出來的氣都是香的。
公叔钰食指微擡,垂眼道:“...随便你。”
她高興了,接着忍不住問:“我去見你的母親,若是她不喜我,怎麼辦?”
分明是要他想辦法,說一些好聽的話。他的軒娘啊,怎麼這般傻的可愛呢。
公叔钰将她攬進懷中,叫柳軒瞧不見他戲谑的神情。大夫人可不是他的母親,他領着天仙歸家也不會有半分欣喜,他伸手把玩着女人的頭發。
懷澤侯府的主母瞧見她這樣的,一定是面上端着菩薩一般的姿态,暗地裡卻嘲笑三郎也有今天。
但這也不能怪大夫人,軒娘子實在是端不上台面。腿上有疾,不通樂韻,家中一窮二白,連堰都城中的尋常小民家的女兒的比不過。
怎堪配他公叔钰?
可他傻的時候也累軒娘受了許多嘲笑,若是有一天因她而受譏諷,也算得上是扯平了。
“你這幾日是不是有些累...”軒娘的聲音悶悶的,在狹窄的車廂内,兩心相貼,可以感受到她說話時胸腔的震動。
她借着偶爾透進車廂的光,将她離家出走的小狗好好打量了一番。
雖然小黑刮了胡子,可眼下青黑難掩,眸中亦是帶着血絲,想來這幾日應當是很忙的,還特意打扮來見人。
軒娘忍不住去想,他這幾日是不是忙着處理事務,畢竟隔了許久才被尋回,與家人相叙都要些日子。
許是...未來得及想清楚兩人之間的事。若是那日沒有人賊人來,她再等幾日,是不是便不會有這場鬧劇了...
公叔钰梳着女人發絲的手一頓,心中的委屈莫名地被勾了出來。
是很累,白日裡要應付心眼子多的像蓮蓬的人,夜裡要睡覺的時候還不停地想着眼前人。
“嗯。”公叔钰悶悶地應聲。
他明明是準備要欺負小娘子的壞人,可軒娘一句話便又像一隻小狗了。
軒娘是去過堰都的,可她早忘了路上的風物。
“去堰都的路有些長,與我一同睡會兒罷。”小娘子臉上還帶着淚痕,卻輕輕拍了拍她的腿示意。
她面容年輕,還帶着些稚氣,卻已很是可靠了。
不過一句邀請,便将公叔钰帶回那個破屋子裡、隻有他們兩個人的小房間。他枕在軒娘腿上,擡頭便可以看見她的臉,小娘子帶着涼意的手輕輕撫着他的額頭。
一時間竟是覺得做她的小狗,未有什麼不好的地方。
他有些困倦了,但仍伸手撫上軒娘的臉頰,指腹忍不住摩挲。
你也是...
有思念我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