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承,你真讓這個盛京來的文官帶人出去了,萬一有什麼事,這鍋可是要我們背的。”楊副将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柳承。
“我信易大人。他既然能在來的那一天帶将軍回來,那麼現在也可以。”
“你,算了。我會随時準備帶人去接應将軍。”楊副将歎了口氣,離開了這裡。
“我也是。”餘下兩人異口同聲地應和。
餘下柳承一人,他隻是看着再次關上的城門,讷讷道:“将軍,希望你平安無事吧。”
*
裴安帶人行至臨近北狄大營西側,此處靜得可怕,仿佛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這裡很危險,他的直接告訴他。
“警戒!”他擡手示意,隊伍前進的速度逐漸慢下來。
一支羽箭自暗處射出,随之而來的則是漫天箭雨,北狄人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像是憑空出現一般。
“舉盾。”
箭落在盾牌上,發出刺耳的撞擊摩擦聲,一時之間,隻餘下尖利的聲音。
“莊恕。”
裴安摸出幾枚鐵球,丢向一側的伏兵之中,炸出一陣白煙。
莊恕同樣也丢到了另一側的北狄人中,“所有人,閉氣!”
箭雨逐漸停了下來,得了喘息,才見到原先的伏兵紛紛倒在了地上,毫無動靜。
莊恕下馬,捏着鼻子湊近,将手放到一人的鼻下,已經沒了氣息,他驚訝地張大了嘴。
“将軍,應該都死了。”
他重新上馬,還是忍不住多看了那些人一眼,“将軍,這是什麼東西,這麼厲害。”
“咳,是易首輔調配的毒藥,确實厲害。”
莊恕:……将軍你那副驕傲的表情是什麼意思,這藥是你配的嗎你就驕傲上了。
“出發吧,北狄提前埋伏,想來是知道我們的計劃。”裴安一勒缰繩,調轉方向。
“将軍是懷疑……”莊恕欲言又止,他看着已經遠去的人,也駕馬跟上。
這一次,路上沒有任何的阻礙,甚至看不到防衛,幾乎暢通無阻地來到了北狄大營的西側。
裴安擡眼望着立在最前方,像是在迎接他們的莫戈,取下挂着的弓,挽弓搭箭,羽箭以勢不可擋的氣勢射向他。
莫戈一臉雲淡風輕,隻是輕輕擡手,手中的折扇便擋下了羽箭。
“裴将軍還真是一如既往地不講情面啊。”
“同你有什麼可說的。”
“既然如此,我也不用和你客氣了。”他輕輕拍手,周圍立即湧出數不清的北狄兵,将此處團團包圍起來。
裴安亦是擡起手,他身後的士兵紛紛拿起弓,在手利落揮下時,漫天的箭射向那些人,幾乎沒給他們任何反應的時間。
“架盾。”莫戈打開幾支飛向他的箭,一排盾牌抵擋在他的面前。
在所有人面前都架上盾牌後,箭雨便已經悄然停止,裴安拔出佩劍,挑開離他最近一人盾牌,利劍劃開了他的頸部。
“殺!”
以裴安為首,隊伍散開,沖入了包圍圈之中,所過之處,一片狼藉,鮮血飛濺。
長劍所過便多幾縷劍下亡魂,仿佛不知疲倦,一次又一次擋下向他而來的攻擊,又将劍刺入對方的血肉之中。
“将營裡的人調出來,還有弩車,一定要殺了姓裴的。”莫戈松開手上的弦,一人自馬上被射落。
裴安騎馬至莊恕身側,砍殺了正與他對峙的敵人,“清掉後方的北狄兵。”
說完,他便又沖向了莫戈的方向,向他而來的箭被他一支支打落。蓦地,疾跑的馬向下墜去,他借力踏馬向前方而去,摸向腰間的鐵球擲向前方。
煙霧彌散間,一大片的人倒下,他以袖掩鼻閉氣,平穩落地後向側方退去。
莫戈服下一顆丹藥,等待毒徹底散了後才擺手,讓後方的人上來,弩車被推了出來,馬蹄聲将地面震得發顫。
裴安重新找到了一匹馬騎上,目光凝重,看來那些才是北狄的主力,現在這些不過是前鋒罷了。
他又看向自己帶來的兵馬,已經折損了小半,但他們的前鋒也死的差不多了。
再打下去隻會得不償失,不過按子煦的計劃,讓他盡量拖延時間,那麼他必定也會有所行動。必須為他争取時間。
北狄人的鐵蹄踏入戰場,帶着所向披靡的氣勢斬殺早已精疲力竭的士兵,弩箭将一個又一個同伴帶走,兩方的形勢一目了然。
“将軍,将士們撐不住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莊恕對着沖在在最前方的人大吼。
“撤退!”
裴安将最近的北狄人斬落馬下,調轉方向,策馬飛奔。接到命令的将士們紛紛自發地集合在一起,向着包圍的一個角落突破。
“給我追!”莫戈神色陰鸷,若真讓他們跑了,今天可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砰——!”一聲巨大的聲音,随後是濃烈的煙霧升上天空,熊熊的烈火點燃了最後方的營帳。
“大人,大人不好了,那些梁人突襲了後方的營帳,糧草,糧草都被燒了!”一人慌慌張張地跑上前。
“什麼?”
莫戈死死攥緊了手中的弓,好好好,看來他用系統監控的事那個姓易的知道的一清二楚,甚至還利用他的優勢來給他設套是吧。
“你們繼續去追,餘下的人随我去滅火。”
*
易寒帶人從雁城出來,便自北狄大營東側繞路潛到大營的後方,他帶的人少,不會引起太大的注意。
按一般大營駐紮的習慣,糧草物資一類通常在偏後方的位置,那個最安全的地方。
在遠一些的地方他們就下了馬,徒步靠近大營,營中的防守确實松懈了不少,他帶人摸到了後方的營帳,前方是一小隊北狄兵巡邏。
他用眼神示意,幾人便潛至他們的後方,易寒擡手,幾支袖箭射出,最前方的幾人倒下,同一時間,後面的幾個也被悄無聲息地放倒。
“将火藥布好,再灑滿酒水和火油,做完就離開。”
“是,大人。”
易寒往另一側走去,那邊是存放武器的營帳,露天的地方還擺着不少大型的攻城武器。
他打量着這些器具的結構,擡手在上面微微動了些手腳,不多,就弄松了些,又用劍讓這些多了點磨損。
“大人,都好了,我們撤退吧。”
“走吧。”
他收回手,有些可惜,沒弄壞多少。帶着人離開北狄大營,他騎在馬上,弓上的箭燃着火,被射向了營帳之上,一瞬間,火舌席卷,點燃了埋着的火藥,爆炸聲響起。
像是過年時點燃的爆竹,一串鞭炮,一個接一個地炸開,營帳被一個又一個地點燃。
“走,去馳援裴将軍。”
離開後方,易寒向系統要了位置,就帶人以最快的方式趕到了兩方交戰的地點。
易寒拔劍,騎馬沖進了人群,劍鋒挑開向他而來的刀,輕巧地刺入那人的胸膛,一擊斃命。
一襲白袍明明與戰場格格不入,卻讓所有與他對上的敵人心中戰戰,手中那把劍更是讓他們如見了閻王一般,因為這真的會送他們去見閻王。
“子煦,小心!”
不知何時,裴安劈開擋在他身前的那些人,一步步靠近到他身側,他一劍刺穿了那個想要偷襲的北狄士兵。
他握着劍的手還有些顫抖,在戰場上他還從未有過害怕的情緒,因為這隻會讓他揮劍的手變得遲疑。而在今天,他第一次體會到。
“裴安,讓所有人往後退。”
這麼打下去可不是辦法,他們人數遠比不上對面,再拖下去隻會被耗死。
“好。所有人後撤。”他又斬下身側的一人,看向前面人的方向,“我們也走。”
“我殿後。”
“怎麼可能留你一個人。”裴安重新駕馬回到他的身邊,面對那些沖上來的人。
眼見之處皆是鮮血與屍體,兵戈相撞的聲音在耳側不絕于耳,握着劍的手早已麻木,但隻要看到身側的人,他便又會生出源源不斷的力量。
“将軍,易大人!”莊恕的聲音響起。
“走!”易寒往地上擲了什麼,旋即一陣刺鼻的氣息炸開。
兩人一前一後迅速向着大部隊的方向而去,直至徹底遠離那裡,到了靠近雁城的位置,隊伍才逐漸慢了下來。
“呵呵,怎麼還捂着鼻子,那可不是什麼毒藥。”易寒瞥向旁邊一直用衣袖捂臉的人。
“不是嗎?那是什麼?”裴安放下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哪來那麼多毒,那是臨時找材料湊的,也就催淚嗆人了一些。”
“欸,北狄大營那邊的動靜是你弄,你做了什麼?”裴安臉上帶了幾分好奇。
“炸了他們的糧草而已,咳咳。”寒意與刺骨的疼痛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一瞬間蔓延全身。
“怎麼了,又發病了?”裴安緊張地扶住了他的胳膊。
“沒事。”易寒自衣袖中摸出一粒藥丸服下,原先蒼白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紅潤了幾分,痛苦也被清空。
【宿主,你吃藥的頻率越來越高,不能再這樣下去了。】666忍不出勸說。
這哪是什麼懲罰機制啊,它家宿主可是一點錯沒認,反而變本加厲了,一點用沒有,下次一定填問題反饋吐槽。
【不會很久的。】
666對上自己的犟種宿主也隻能甘拜下風,灰溜溜跑回了自己的系統空間。
裴安見到一個幾乎病入膏肓的人在瞬間猶如回光返照般恢複活力這樣堪稱的奇迹的場面,他臉上沒什麼驚訝的表情,隻有凝重。
“這藥隻會讓你的身體更加糟糕,是嗎?”
不知是邊關的風大還是什麼,易寒總覺得他說這話時有幾分氣息不穩。
“待到邊關事了,我不會再用。”
“……你有什麼計劃大可讓我來,你不必事事親力親為。”裴安松開了扶着的手,替他攏了攏因為長時間打鬥而散亂的發絲。
“回去之後好好休息,也不能整日都想着公務。”
“裴将軍何時變得如此愛操心,關心他人前先管好自己的傷吧。”易寒淺淺瞥了他一眼,輕甩馬鞭,駕馬往前而去。
裴安歎了口氣,這是惹他煩了,他也拍馬往前去,一邊還嘀咕着,“真有這麼啰嗦嗎,明明我覺得還好啊。”
雁城門外圍着不少将士,見有人來了紛紛警戒,直到看到最前方那個熟悉的身影才松口氣。
“裴将軍他們回來了!”急切而又激動的聲音在回蕩着。
柳承匆匆跑下城牆,迎了過去,就差給自家将軍跪下了,幸好沒出事啊。
“将軍,你沒事吧,這次行動失敗也沒關系的,隻要你還在就行。”
柳承想,這次行動就算易大人帶人支援也沒什麼赢的勝算,得好好安慰一下将軍他們。
“誰說失敗了。仰賴易首輔的計謀,他帶人從後方燒了北狄的糧草。”裴安偏過頭看向身側的人,眼中皆是敬佩與傾慕。
“啧,”易寒躲開了他的視線,目不斜視地先前去,“明日商議後續的事宜。”
旁邊幾個副将看得目瞪口呆,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這竟然是将軍和那京官聯手設的套,不過……為什麼連他們都瞞着。
“将軍,你和易大人究竟在防着什麼?”柳承不解地問出口。
“你們随我随我去議事的大堂。”
幾人面面相觑,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疑惑,唯有莊恕是一副凝重的模樣。
不多時,府衙的大堂内,隻有幾位副将與将軍在其中,沒有其他外人。
裴安換了一身常服,坐在最上首,他掃了眼在場的幾個,他不想懷疑他們,畢竟他們一同出生入死了這麼多年。
“突襲北狄大營的路上早有北狄人的埋伏,他們還調集了大部分兵馬守在西側。”
“将軍的意思是,那日的人中有北狄的内應。”楊副将率先反應過來。
裴安微微颔首,“或許易首輔早早就發現這一點,才佯裝如此,在私下又告知我另一計劃。”
“将軍是懷疑我們嗎?”于副将不可置信地說。
裴安捏了捏眉心,有些無奈,“我懷疑你們就不會叫你們來了。那日在場的人不少,平日裡讓人多注意一下。”
“那日……景副将現下為什麼不在雁城中?”吳副将一臉恍然大悟,仿佛發現了什麼大事。
“诶,那天我正好碰上他,他說是将軍派他去執行任務來着。”于副将撓了撓頭。
“不用懷疑他。”裴安說地斬釘截鐵。
不過他竟然打着他的名頭帶人走,應該是子煦讓他去辦重要的事,所以什麼事這麼重要。
“将軍,你糊塗啊。景逸本來就身份不明,您還讓他單獨帶一營,還不參與平日裡的軍務。”吳副将早就看不慣那人的做派,現在他還形迹可疑,自然要将不滿都說出來。
“他以前是易首輔手下的暗衛,他負責的那個營出來的人本來也不是要上戰場的。”
柳承:……難怪當初帶回來這麼些人,直接分了一個營給他們,還給他們最大的便利與自由。
裴安打量着在場衆人神色各異的表情,“我知道你們對他頗有異議,但當初突出重圍把求援信送出去的就是他手下的人。戰場上不應當隻有會打仗的将士,消息也很重要,就像今天的這場突襲。”
“……将軍,我錯了。”吳副将有些懊喪地垂下頭。
“這話你不該對我說。”裴安擺擺手站起身,“今天的事别走漏任何風聲。”
“是。”衆人齊齊應聲。
“所以,将軍您究竟派景副将去幹什麼了?這也要瞞着我們嗎?”于副将仍然沒忘記之前自己的疑惑。
“……保密。”
裴安留下話就徑直離開了,總不能說其實他也不知道吧。
“這麼神秘。”于副将摸了摸鼻子,嘀咕了一聲。
“咳咳,這天也晚了,今日大勝,我請大家喝酒啊。”柳承出來打圓場,他心裡可是一清二楚,瞅将軍那個做作的模樣就知道,這事大概是易大人的手筆。
“好啊,聽說酒館新釀了一批酒,那酒香遠近幾裡都能聞到。”
“咳,少喝點,别失了分寸。”楊副将瞥了眼興緻沖沖的于副将。
“這小子什麼酒品你還不知道,喝多了就睡,睡得跟死豬一樣。”吳副将出聲調侃。
“走走走,都去喝酒。”
先前的陰霾仿佛一掃而空,幾人聚着往雁城中最大的酒館而去。
*
夜裡,易寒方換完衣服上了床榻,便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響,他下意識握住枕下的匕首,目光掃向窗的位置。
他直覺沒有什麼危險,甚至心裡隐隐約約有所猜測來人,一顆腦袋小心翼翼地探進來,上面熟悉的面容證實了他的猜想。
裴安動作娴熟地跳下窗,又将窗合上,見人直直盯着他,他一臉得意地笑着,“我來的路上特意避開了人,沒人看見。”
“……你翻窗還翻上瘾了。”易寒沉默了一會兒才頗為無語地吐出這麼一句話。
“哪有,那我下次走正門。”裴安指了指門口的位置,一臉認真。
“不請自來,你還想下次?”易寒扯起一抹笑看着他,隻是這笑容并不怎麼和善。
“說吧,今日來什麼事?”他揉了揉額角,倚在床側。
“我,我隻是擔心你像昨夜一樣。”
裴安說話有些磕巴,但他紅透了的耳垂出賣了他此刻的心緒。
“呵呵,你過來。”他擡起手向着裴安招了招。
裴安的呼吸在瞬間一滞,身體裡的血液都仿佛要沸騰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過去的,飄飄然的,跟做夢一樣。
回過神來時,他已經坐在了床側,像是昨夜一樣握住了他的手,冰冰涼涼的。
“你夜裡來我這兒,真的隻是擔心我嗎?”
他擡手輕輕點了點裴安胸口的位置,裡面的心髒正快速跳動着。他話裡含着笑,一雙眼眸卻淩厲而又敏銳,像是要透過他的眼看穿他内心所有的想法。
“是,但也有私心。我想陪着你,不想你獨自一人承受病痛的折磨。我想,有我在,你會不會好一些。”他的話坦誠而又真摯,眼裡沒有絲毫的雜質,純粹明亮。
“…………”
長久的沉默,易寒的腦海中忽地閃過無數他獨自一人煎熬過的痛苦,耳邊隻有自己因為刺骨疼痛而發出的悶哼,那些被他刻意遺忘的過往。
“你既然自願當暖床的,我沒有意見。”他抽出手,自顧自地躺上床。
裴安見他同意,也利索地解開外袍,這次倒是沒了上次的緊張,快得很。
柔軟的褥子輕陷,他輕輕摟住了背對着他的人,微微收緊了胳膊,背與胸膛親密地貼在一起。
“還有别人給你暖過床嗎?”
刻意壓低的聲音在夜色中帶上幾縷暧昧的氣息,熱息在耳後側噴灑,留下餘溫。
“這麼不怕死的人大概隻有你一個。”
“呵呵,是我的榮幸。”裴安将頭輕輕抵在他的背上。
“話說,景逸去做了什麼?他倒是幹脆,編了個理由帶人就走,麻煩都落在我身上。”
“呵,給姓莫的送了份回禮。你話真多,别吵我休息。”
“嗯,不說了。”他說完,懷裡的人就安靜了下來,呼吸逐漸平穩,大概睡着了。
他也閉上眼,很快就陷入了熟睡。實際上,這一覺也并不是完全的安穩,畢竟身側躺着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心中難免有幾分旖旎的想法。
于是,翌日,易寒醒來時身邊早已涼了,他慢條斯理地穿好衣袍,剛剛想起身叫人送洗漱的水,門就被敲響了。
一打開門,就見裴安拎着食盒,手上還拿着他要的東西,滿臉笑容。
“昨天睡得還好嗎?我給你送洗漱的東西還有早膳。”他說着就把水盆放到了架子上,水還冒着熱氣。
“……裴安,這麼殷勤,你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怕我知道?”
易寒盥漱完坐在桌前,桌面上已經擺好了早膳,并不精緻但勝在樣式豐富。
“哈,哈哈,怎麼會呢,吃早膳吧。”裴安尬笑了幾聲,拿起筷子夾了塊米糕放到了身旁人的碗裡。
這一看就心虛的表現還是太明顯了,易寒幾乎一眼就看破了,不過他也沒深究,隻要不是在大事上出什麼茬子,也無所謂。
用完早膳,裴安利落地收拾完桌上的碗筷,“今日在我的書房裡議事,人已經齊了。”
連視線都不敢和他對上就匆匆忙忙離開,實在是……可疑的很。
易寒到書房的時候,裡面的人齊齊向他這邊看來,小小的書房擠滿了人,還真是熱鬧。
他微微蹙眉,走到了裡面唯一還空着的位置坐下,“為什麼要在這裡議事?”
“咳,這裡都是能信任的人。”裴安輕咳一聲,視線隻堪堪落在桌上的地圖上。
“……”易寒忽然意識到之前的行為指向性太過明顯,連帶着他們也給帶偏了,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宿主放心哦,看來對面的壞家夥被您陰了一回也放棄繼續打探的想法了。】666興高采烈地跳了出來,心裡感慨,自家宿主可真厲害。
“易首輔,你對接下來的戰局有什麼看法?”裴安打破了沉默,手中也沒閑着,倒了杯茶水放到了他的手邊。
“北狄軍失了糧草必會蟄伏等待新一批,在此空擋,先同他們先前的策略一般消耗完他們的氣力,再擇機突襲,将他們徹底趕回去。”
易寒不緊不慢地說着,還拿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淺淺抿了口。
柳承心裡默默鼓掌,殺人誅心啊,用對面的計策打對面,到時候他們怕是要被膈應死。
“我覺得很好,你們呢。”裴安擡眼掃了對面站着的幾人。
幾人齊齊點頭,異口同聲地說着好好好,其實他們心裡最大的感想是,隻要易大人别再帶着将軍搞瞞天過海這一出就都行。
“不過按時間計算的話,自北狄的木勒城到大營的位置大概也就十日,若是快馬加鞭,最快可六日。”柳承出聲,隻有這些時間還是有點趕。
“放心,我讓景逸去截他們的糧草了,順手還帶了份大禮給他們。”
他的語氣輕松中甚至帶了幾分愉悅,輕輕抛下了一個大雷,幾人面面相觑,随後又将視線投向自家将軍。
裴安:……看我做什麼,我也是剛剛才知道。
“哈哈,那自然是極好的。”柳承硬着頭皮出來接話,實則心裡已經尴尬地想要鑽地下了。
“既然無事,那本官就先回去休息了。”
易寒站起身,腳步匆匆地離開了書房,直至出了院子才松懈下來,以袖掩唇猛咳起來。
【宿主,你沒事吧?你現在的情況不樂觀。】666有些焦躁地四處亂飄着。
【嗯,我猜不到一年了。放心,這點時間足夠我推完劇情了。】
【啊?宿主,我沒有催你的意思,隻是想讓你照顧一下自己的身體。】666覺得有點委屈,難道它是那種罔顧人文關懷,強迫宿主做任務的統嗎?
【哦,最近反正沒事,我回去睡覺了。】
666:……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它頗為無奈地飄在自家宿主身側,看着他一步一步慢慢挪回去,有種想幫忙但什麼都幫不上的無助感。
自家宿主确實說到做到,真的躺了一整天,除了中間有人來送了午膳動了一下。
666十分無語,它無聊到跑回了系統空間看了大半天的電影,臨到了夜裡才有探頭出來,主要還是想看看自家宿主是不是真的能睡一整天。
666:嗯,還躺着呢。嗯?不對勁,那個爬窗進來的家夥要幹什麼?!
【好看嗎?】
【不是,宿主你們……】666話還沒說完就被關進了系統空間,它一臉迷茫,然後拼命撞着屏障。
【有什麼東西是我不能看的啊,宿主,嗚嗚嗚,我不是你親愛的統子了嗎?】666在空間悲戚大喊着。
“子煦,你這一整日都未曾出過門,是身體不舒服嗎,還是病又犯了?”裴安做到床側,握住了他放在外面的手,仍舊冰涼的,卻是沒有發病時那麼嚴重。
“你白日裡躲着我,晚上倒是又來了。”
“咳,我怕你知道了日後都躲着我。”
裴安有些許不自在地撇開眼,心裡有幾分隐秘的期望,希望對方知曉,但又害怕捅破這層窗戶紙後兩人連好友也做不得。
“……不願意說就不說吧。”
裴安感受到手心空了,背對着他的人,沉默蔓延,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黃連還苦的笑,帶着自嘲。
“真有什麼要說的,就等到事情結束吧。”
“好。”先前的苦悶一掃而空,裴安雙眸亮晶晶的,語氣都帶了幾分雀躍。
他三下五除二脫了外袍,麻溜地上床将人摟進懷裡,感受着懷中人的存在,心裡隻有滿足和安心。
“子煦,再過一段時間就是雁城的沐月節,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嗯,随便。”
簡短的回答後又沒了什麼動靜,裴安歎了口氣,這是又睡着了,還真是羨慕他倒頭就睡的。
他閉上眼,在懷中人的頸間輕輕蹭了蹭,心滿意足地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