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歡樓,一間雅間之中,身着華服的幾人把酒言歡,舞姬在中央輕歌曼舞,絲竹之樂不絕于耳。
房門被突兀地打開,幾人不悅地望過去,正想看看是哪個不知死活的家夥打擾他們,他們的神色卻一下白了,臉上瞬間帶了幾分谄媚與讨好。
“幾位,玩得可還盡興?”易寒揣着手抄,披着狐裘站在門外,臉上帶着幾分笑意,像是真心發問。
“當然不是,缺了易首輔您,我們怎麼可能有興緻玩樂呢。”
為首的人沖着那些歌姬與樂師使了個眼色,她們立刻心領神會地退了下去。
“呵。”他瞥了眼那些自他身側匆匆路過,生怕被他喊住的樂伶們,微微蹙了蹙眉。
進入房間之中,裡面的脂粉香氣灌滿了他的鼻腔,他忍不住輕咳幾聲。
“易首輔,請上坐,辛苦您過來一趟了,您有什麼安排,派人知會我們一聲便可。”為首的人讓出了上首的位置,還貼心地用衣袖撣了撣。
易寒順其自然地坐在了那裡,看了他一眼,“怎麼,武尚書不希望我來。”
“當然不是,隻是考慮到易首輔您的身體情況。您能來,自然是極好的。”武尚書樂呵呵地說着,臉上的肥肉都擠在了一起。
“如此,那便最好了。”他微微颔首,掃了那些人一眼,他們立馬正襟危坐。
“今日過來,便是與諸位商讨連州赈災一事,各位有何意見。”他擡手拿過身側的茶杯,看了眼其中的東西,又有些嫌棄地放下。
“既然是赈災事宜,那最合适的應當是戶部的左侍郎。”有人出聲,武尚書滿意地看了他一眼,自得地點頭。
“連州乃是水災,建築堤壩一事應當由工部負責。”
“下官倒是覺得新任的翰林院修撰十分有能力,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
原先安靜的房間頓時吵鬧了起來,易寒按了按額角,這聲音,怕是比早市的叫賣聲還要惱人。
他屈起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輕響落下,房間内瞬間靜了下來,他們的視線都聚向上首的人。
“行了,既然諸位無法推出人選,那便由我去。”他彈了彈衣袍,直接下了決斷。
“這……易首輔您身體不好,連州路途遙遠,一路奔波勞苦,怕是會……”武尚書一臉的苦口婆心,像是全然為了他好。
“武尚書,令郎最近在盛京可是出盡了風頭啊。”他淺淺一笑,目光看向了他。
“這,犬子,犬子怎勞首輔挂心。”武尚書擦了擦額上的汗,讪笑着。
“隻是提醒你一下,畢竟大理寺和刑部裡可沒幾個我們的人。武尚書你還是先将此處的事處理妥當吧。”
“是,首輔您說到是。”他忙不疊地應和着。
“如此,那便定下了,我也就不多留了。”他起身,腳步緩慢地走到門前。
“諸位,玩得盡興。”他跨出了門,可被留在雅間中的那些人卻怎麼也無法恢複先前的心情了,又何談盡興二字。
易寒立在樓上,因為樓内光線有些昏暗,點上了幾盞花燈,暖黃的燈光映照在他臉上,他的視線掃向樓下的人,其中一人恰在此時擡眸,與他正正好對上。
可真巧啊,第一天就碰上了,不過……他們似乎站在了對立面,男二,裴安。
這位在男主成功道路上扮演了極其重要角色的男二,手握兵權,堅定不移地站在他的身側,次次将他從危難中救出,為梁朝平定北狄,開拓疆土的大将軍。
裴安自邊疆歸來不過幾日,他自小便是太子伴讀,那時,他便與如今的陛下結識,成了好友。
他此次回京,不隻是因為得勝歸朝,帶回北狄的降書,還有一方面,更是為了幫助他的兒時好友,如今的陛下,穩固朝局,鏟除奸佞。
今日難得休沐,他就和自己的副将出來逛逛,這盛京他已經多年未曾回過,聽聞這宴歡樓乃是盛京最大的酒樓,是以便來看看,果然百聞不如一見。
他正踏上樓梯,打算往訂下的雅間走去。不知為何,冥冥之中似有所感,他下意識地擡頭往樓上的某處看去。直覺告訴他,那裡有什麼對他來說很重要的東西,錯過他會後悔一輩子。
見到他的第一眼時裴安便被驚豔到了。
清風霁月也無法形容他身上的那種清冷與氣質,面若冠玉,在燈光的映照下,如玉的臉上帶了一絲暖,冰肌玉骨四個字似乎更合适他。
明明已經是晚春,卻是一身冬服,厚厚的大氅披在身上,給他平添一絲脆弱易碎,雖然穿着厚重,步履卻輕盈飄渺,仿佛下一秒就會離開塵世。
裴安心裡暗暗想着,這是哪家的公子,擁有如此天人之姿,如果……
副将瞧着自家将軍那副被迷的神魂颠倒的模樣,心下好奇,也順着他的視線看去,下一秒,冷汗立馬爬上了他的脊背。
這位,哪是能被如此冒犯的人物。
他看了眼自家将軍那副如癡漢一般的樣子,都有些不忍心了,但,還是小命要緊。
“咳咳咳,将軍,這位是易首輔。”他捅了捅裴安的胳膊,沖着他擠眉弄眼。
他原先的悸動淡了下來,視線冰冷地看向那個立于欄杆一側的人,心想,還真是浪費了那副好皮囊,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易寒仿佛沒有看見他的冷眼,隻是沖着他微微颔首,然後就離開二樓。
裴安站在樓梯上,沒有挪動腳步,隻是定定看着那處,也沒什麼心情繼續吃飯了。
副将瞅了眼突然黑了臉轉身離開的将軍,摸了摸鼻子,默默跟上。誰能想到呢,好不容易他家将軍這老鐵樹開花,這花骨朵兒還沒開呢就被掐死了。
但不得不說哈,将軍的眼光還是一如既往的挑剔,這第一眼就相中了梁朝這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輔。
據說,當年他在内閣任職大學士時,也是聞名盛京的第一才子和美男,說媒的人怕是要将他府上的門檻都踏破了,可是他愣是一個沒應。
說不定,和将軍的品味還真一樣,隻可惜……他們大概不太可能了。副将有些遺憾地想着。
易寒坐着馬車回府,這今天一天的運動量,抵得上曾經原主幾月的量,身體難免有些受不住,用完膳食與湯藥便去休息了。
一覺醒來時,便已是戌初時分,月上柳梢頭,他起身換上衣服,往外間走。
“來人,備晚膳。”
門被人自外面打開,洛風率先進入,他垂着首,“主上,晚膳早已備好。您今日歇得比往日都久些,可是身子有不适?”
易寒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剛剛放到嘴邊,微微蹙眉,冷的。
“主上,我吩咐人為您換壺新茶。”雲陽察覺到了他的不悅,立即招來侍從。
“洛風,你向來細心,替我辦件事。”
他的手指沿着杯沿摩挲,眉目輕垂,洛風看不清他這位主子的想法。看不明白他突如其來的疏遠,他似乎是在一瞬間就變得愈加深不可測,原先他所有的努力都毀于一旦。
看不透他的行為,這種焦慮讓他微微握拳,低聲應着,“洛風必定竭盡全力,為主上分憂。”
“替我盯着武嵇,好好查查他和他那個好兒子。”他拿起已經換上新茶的瓷杯,輕抿一口。
“你既替我辦事,日後我的生活起居就由雲陽負責,你認真完成我交給你的事。”
侍女們已經陸陸續續将晚膳端上了桌,易寒看着那些飯菜,輕輕勾起唇角,“這飯食不合胃口,日後換個廚子吧。明日給你一份食譜,日後照着上面的做,明白嗎?”
“是,主上。”雲陽微微垂目看着那些飯菜,隐晦地看了對面神色不變的洛風一眼。
他拿起玉箸,隻是淺淺吃了幾口便放下了,一碗黑色的藥汁被遞到了手邊。
擡手端起藥碗,苦澀難聞的味道充斥在鼻尖,他眉目舒展,仰頭飲盡,神色毫無變化,仿佛隻是喝了一碗茶水。
他擡手揉了揉眉心,顯出些疲憊,“最近真是愈發不行了,還未料理完事務便乏了。洛風,這些便也一同交由你吧。”
“雲陽,将書房桌上的第一本冊子拿來。”
雲陽離去後不多時,一本冊子便交到了洛風手上,他看着手上的東西,開始疑惑不解。
若是主上防備他,又怎會将這些東西放心交給他處理,他不會認錯,這确确實實就是書房中的東西。
但……主上卻又完完全全将他調離了身邊,難道真的隻是看重他,為了讓他全神貫注做任務?
“主上,那屬下就先下去處理了。”
“下去吧。”易寒輕輕擺手,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神色不明地轉着手上的扳指。
“主上,您懷疑洛風有問題。”雲陽在他離開後好一段時間才開口。
“是肯定。”他手指輕點着桌面,目光裡帶上些許玩味。
“那您,為何還要留他在身側,将那些要事交給他處理?”雲陽不是很明白,叛徒什麼的,就應該就地格殺不是嗎,不然會很危險。
“能有洛風這個暗樁,想必那小皇帝花費了不少心思,就這麼輕易拔除可沒什麼意思。不若多留着逗弄會兒,也能發揮一下他的價值。”
雲陽偷偷端詳着自己的主上,他總覺得他有些不一樣了,變得更加捉摸不透。
以前的他眼裡都是野心,現在……看不清也看不懂。他剛剛那模樣,就像是在進行着一場有趣的遊戲,而非權力的博弈。
“雲陽,有時候想得太多也不一定好。”
耳邊的聲音讓他回神,想起他話裡的深意,他身體緊繃,“是屬下僭越了。”
“沒有下次。罷了,一個時辰後,提醒我去玉華池,出去吧。”
“是。”雲陽微微颔首,身邊的侍從已經将桌面清理完,與他一同出去。
易寒走到書桌前坐下,擡筆打算寫日後的藥膳。
【宿主,你終于肯放我出來了。】666有些委屈地蹦到了他的書桌上。
【不然,原主本來身體就不好,被你這麼一吵,頭疼得更加厲害。】他面不改色地吐槽,手上的毛筆迅速移動着。
【這樣啊,那我現在有吵到你嗎?】666有些愧疚,聲音委委屈屈的。
【你想問我什麼?】易寒想都不用想,它主動蹦出來肯定就是有問題。
【宿主,你之前讓那個什麼院判給男主下的什麼藥啊?你可不能殺男主啊,否則不僅任務失敗了,你還有可能被天道投訴的。】666有些着急地說,語氣裡都是擔心。
【被投訴會怎麼樣?】
【投訴積累到一定數量是會被直接踢去輪回轉世的,而且如果造成嚴重損失,還可能被抹殺。宿主,宿主我可不想失去你啊!嗚嗚嗚!】666想到這種可能性,一下沒忍住,抱着自家宿主的手就号啕大哭。
【想多了,隻是給他下了絕嗣的藥而已,隻要一粒就夠他終身不育了。】
【什麼!你讓男主斷子絕孫了!】666一下掉在了桌上,崩潰大叫。
【這怎麼了。雖然男主是不行了,但我幫了女主啊。古代的醫療條件那麼差,生一次孩子都能要了她半條命,更何況原劇情裡女主可為男主生了五個孩子。】
666打量着自家宿主,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十分平淡,但他的語氣卻是帶着幾分惡劣與幸災樂禍。
【宿主,你真的隻是為了這個?】666可不相信他這麼好心,肯定還有别的動機。
【當然……不是。我隻是覺得男主和原主鬥了這麼久,就為了這皇權。如果他辛辛苦苦搶來的東西,最後卻隻能傳給别人的孩子,那一定很有意思。】他書寫的筆微微一頓,留下一點墨迹。
【當然,也是報了他給原主下藥的仇。原主身體本就孱弱,再加上他長年累月的藥,以及那些飯食,原劇情裡後期他的病重大概也是因為這些。】
【……】666無言以對,它家宿主的性格它可清楚得很,有仇必報,這或許已經算好的了。
【那……宿主,你為什麼要給他下那麼多藥?】666試探着問出聲。
【男主光環太強大,有備無患。放心,吃多了也就影響行房事,不會對身體有損害。】
666:……它現在最應該擔心的就是男主的心理健康了。
手中的紫毫放下,燈燭燃去了小半,他合上了手中的書冊,此時恰的門恰好被敲響。
“主上,一個時辰到了,東西都準備好了。”
拿起書冊,他打開了門,随意将東西丢給了他,雲陽接住東西,翻開看了看。
“食譜,找可信的人。”
“是。”雲陽拱手行禮,再擡頭時面前的人已經沒了影,他有些疑惑,以前主上的走路速度有這麼快嗎?
照着原主記憶中的路線,他十分順利的到了玉華池,這是專門為他沐浴而建的,引的是燕雲山的溫泉,和皇宮中的華清池是同出一源的,稱得上一句奢侈。
當然,他會過來單純隻是泡泡溫泉對這具身體有些好處,至少入眠會更加順利些。
溫熱的水汽升騰,模糊了面前的景色,白日裡的勞累得到了舒解,睡意上湧。
水聲乍起,溫熱的泉水四濺,水珠倒映出一閃而過的銀光,鋒利的匕首刺向微阖着眼的人。
“锵——”匕首刺空,狠狠沒入了池子邊緣的石闆中。
殺手目光微滞,不可置信地看向已經在另一側的人,他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病秧子嗎,怎麼會?
脖頸邊微微刺痛,鮮血噴湧,他下意識捂住了傷口,不可置信地倒下,浸沒在了泉水之中,鮮紅瞬間染紅了池水。
易寒甩了甩手中的匕首,撈起池岸邊托盤中的衣服,穿上,溫熱的水變得冰冷,讓衣服緊緊貼在身上,他忍不住輕咳幾聲。
聽到了動靜,數十道身影自暗中落下,跪在了他的面前,守在外面的雲陽也立馬趕了進來,看到鮮紅的池水,心中一驚,立馬将視線轉向主上。
“請主上恕罪!”他也立馬跪在了地上,臉上露出幾分真心實意的擔憂與害怕。
“把人撈出來,咳咳。”
暗衛自覺下去撈人,雲陽見到他現在隻着一身單衣,捂嘴輕咳,立馬将手上早已備好的狐裘給他披上。
易寒攏了攏披風,蹲下身,擡手撥開因濕透而貼在臉上的頭發,一張很普通的臉,沒什麼印象。
“雲陽,是府中的人嗎?”
“不是。”雲陽十分肯定,府中伺候的基本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平日裡也不會新添下人,一般人也進不了首輔府。
易寒搜了搜他的身上,在他的腰側摸出了一塊腰牌,在微弱的月光下,他看到了上面的紋樣,五城兵馬司,他收入手中,唇角輕勾。
“仔細排查一下刺客入府的途徑。”他輕輕擡了擡手,然後往卧房處走。
一個暗衛架起屍體,數十道身影在瞬間消失在了黑暗之中,這裡再次變得空蕩蕩的,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隻有池水中的暗紅昭示着發生了什麼。
“主上,屬下吩咐人再去安排沐浴的水。”雲陽幾步跟在他的後側,垂着頭。
“去吧。”
他一邊慢悠悠地走着,手中把玩着那塊腰牌,想來明日需要與總指揮使談談了。
回了卧房,沐浴的水已經備好,在洗浴結束換好幹淨舒适的裡衣後,他躺在了床榻之上。
屋子裡有地龍,蓋了幾層錦衾,用上了湯婆子,卻依然覺得冷,由内而外的寒意,這是原主的痼疾。
他閉上眼,放空思緒,身上的寒冷稍減,思緒漸沉,進入了淺眠。
*
次日的早朝,一般來說需在寅時起,卯時就應當站在宣政殿之中議政了,原主勤勉,次次準時不辍,但他可不一定了。
堪堪寅正時才起,一番洗漱,用完早膳後才慢悠悠趕去皇宮,毫無疑問的,他是最後一個踏入宣政殿的人。
卯正時分,生生遲了半個時辰,他輕笑着環視了一圈那些投向他的目光,踱步走向文官隊列最前面的那張椅子,待他落座後,皇帝身側的大太監與他對視一眼,然後才掐着嗓子喊道。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易首輔真是好大的派頭,竟讓陛下與一殿的文臣武将一同等了你半個時辰。”禦史大夫首先忍不住,就差拿着笏闆指着他的鼻子罵一句亂臣賊子。
易寒擡手輕抵着頭,側眼睨着他,微微揚唇,“孟禦史,此言差矣。我隻是來得晚了些,可并沒有要陛下與諸位等候的意思。”
“你這是強詞奪理!”禦史大夫氣得吹胡子瞪眼,這朝上誰人不知,如今這早朝就是他易寒的一言堂。
“孟禦史,這些小事也值得你揪着不放,莫不是年紀大了,老糊塗了。要是再糾纏下去,怕不是都要到退朝的時候了。”
禦史大夫被他的話一噎,氣得臉漲的通紅,卻也不再說什麼。
“陛下,連州突發水患,百姓流離失所,農田被淹,請陛下下旨赈災。”他的聲音很輕卻無人敢忽視,那語氣不像是在請求,而是命令。
“自然,易首輔心中可有赈災的中意人選?”皇帝有些不安地捏着衣角,目光期待地看着他,像是在等待他的決策。
“咳咳,連州此次的水災牽連甚廣,微臣自請前去督辦赈災事宜。”他擡手捂着嘴輕咳,一副病容,周身的氣場卻壓迫得殿中的人不敢大聲說話。
小皇帝嘴勉強牽起一抹笑容,他的目光不經意掃過武将一列,與裴安對上視線。
“易首輔,如今朝中大事還需倚仗你,此去路途遙遠,又逢災禍,路上流寇難防。恰好裴将軍凱旋,不若讓他随行護衛你的安全。”皇帝的目光中滿是擔憂與關切。
“陛下所言極是,微臣願随行護衛。不知易首輔意下如何。”
裴安的視線轉向了他,卻連一個眼神也沒有得到,這讓他有些氣惱,真是目中無人的家夥。
“既是陛下的一片心意,微臣領受了。”他倚靠在柔軟舒适的椅背上,微微阖眼,顯然是不想再管其他事了。
“陛下,臣有事啟奏。”禮部侍郎上前一步,微微躬身。
皇帝打量了一下那位首輔,見他沒有要管的意思,松了口氣,“吳愛卿說吧。”
“裴将軍大勝而歸,獻上北狄降書。北狄的議和使團已經在前往盛京的路上,約莫六月後便會抵達。”
“如此,确實應該提前籌備起來。吳侍郎心中可有迎接使團的合适人選?”皇帝面上露出幾分恰到好處的疑惑和困擾。
“既是北狄使團,想必裴将軍經常與北狄人打交道,如此,也不會怠慢了他們。”
吳侍郎目光轉向那邊仍舊阖着眼的人,默默無聲,他沒什麼開口的餘地了。
“将軍,這家夥……”副将有些忍不住,想要上去與他理論理論,卻被将軍擡手攔了下來。
“柳承,冷靜。”
裴安擡步,轉身向側面,目光冰冷地看着那位首輔,他的容色帶着病态,仿若一株無害而又豔麗的花,但這朵花随時就能要了所有試圖靠近的人的性命。
“易首輔此言有理,裴安自是願意接待北狄使團。不過裴安乃是一介粗人,又常年與北狄作戰。屆時去了,怕是會驚擾使團,不若首輔一同前去,也好叫他們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