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寒睜開眼時,以為會如往常任務結束時那般看到白色的系統空間與那隻傻憨憨的系統,沒想到眼前的卻是缭繞着的祥雲與空中盤旋飛舞的鳳凰。
一身着衣袂飄飄、仙氣環繞的男子緩緩前來,對着他微微作揖。
“恭喜這位仙友飛升仙界,這裡有三處職位,你可任意選一處。”
他衣袖一揮,空中便浮現了三處各有特色的場景,下書名稱,明策府皆是文冊書籍,百花苑中靈植仙葩遍布,灼華林則是有着十裡桃林。
“便去灼華林吧。”
“好,不知仙友的名諱。”仙人從袖中取出一塊玉牌,遞到易寒面前。
“……妄淵。”易寒略微沉吟,沒有報上自己的姓名,而是用了曾經自己取的尊号。
“妄淵仙使,向玉牌中輸入你的仙力。”
仙人施了法,玉牌上顯出了“妄淵”二字,随後他便将其遞到了易寒手中。
易寒感受了一□□内的力量,是十分精純的仙力,他調動仙力,将其輸入了玉牌,一道金光環繞在其周圍,随後漸漸消散。
“請随我來。”
仙人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背着手緩緩走在前面帶路,易寒跟在他的身後,打量着四周,這仙界也沒什麼特别的。
他們走了些時間,便來到了一片望不到盡頭的桃林,裡面的桃樹皆是枝葉茂盛,每株都約有幾人合抱,枝頭開滿了濃麗的桃花,豔麗非常,地上鋪了一層花瓣,踩上去沒有聲音。
林中深處是一處洞府,府邊甚至還有一汪泉水,水中仙氣充裕,林間也萦繞着充盈的仙氣。
易寒對這裡十分滿意,一看就是個十分适合修煉的地方,且這個職位一看就是個閑職,既不用埋頭書冊,也不用去照顧那些嬌貴的仙植,十分合他心意。
“妄淵仙使,此後這片桃林便交由你照料了。”仙人行了一禮,便悄然退去。
易寒進入了洞府,随意揮袖,府中便整整齊齊地擺好了卧榻、書架、桌椅以及各種器具,他倚在榻上,微阖着眸子。
【系統,說說吧,現在什麼情況?】
【咳咳,宿主,現在的情況就是,你成仙了。】666十分尴尬地冒了頭,還有幾分心虛。
【噢?0.000001%的可能性。】易寒聲音裡帶了幾分嘲諷與譏笑。
【還,還不是宿主你這皇帝當得太敬業了。你直接搞了個大一統,将曆史進程都推進了幾百年,氣運與功德加身,你兒子還給你們倆修了廟宇,受了香火,輔之以帝王之氣,你不成仙誰成仙啊。】
666十分委屈地念叨着,細數自家宿主做的那些事,撇撇嘴,哪裡是它算得不準嘛。
【所以宿主……咱們主線還是有希望的,對吧。】666的電子音裡竟然還帶上了幾分小心翼翼與期待。
【不然?一邊待着去,好好學你的概率。】
【嗚嗚嗚,宿主欺負統。】666嘤嘤嘤哭着跑到了一邊原地畫圈圈。
周邊清靜了下來,易寒掏出了霜寒,霜寒十分好奇地四處轉悠着,興奮地上下飄動。
“自己去修煉,别到時候就你一把劍不能化形,挺丢臉的。”
霜寒被這番話氣到了,劍身嗡鳴,直接飛出了洞府,自己找了個仙氣充沛的地方默默修煉,它一定要悄悄努力,然後震驚四座!
易寒直接在榻上開始打坐修煉,這種事對他來說是信手拈來,仿佛他天生便擅長此道。
他一修煉起來便忘卻了時間,所幸這灼華林極少有仙會來造訪,就算有,見無仙看管也不覺得奇怪,據那仙人說,這位子已經空了千年。
再次睜開眼時,他的修為已至上仙境,他自空間之中拿出了一塊掩蓋修為的玉佩戴上。
【系統,過了多久?現在到了哪個時間點。】
【宿主,已經過了九十年了,鶴清已經和昀诩在一起了,不過因為宿主你在人家渡劫時整的活,鶴清沒成功進階,昀诩的修為也跌了一些。】
易寒微垂着眸,掐指一算,他眸光微閃,身影轉瞬便來到了洞府外,伸手,一把冰藍色的長劍飛至他的手中,他飛身離開桃林。
現在的時間點,他剛剛大緻算了算,大概到了鶴清第一次闖禍的劇情,他記得大緻是這樣的。
鶴清因為好奇進了萬源殿,不小心碰掉了清水玉,玉落入了凡間,引發了潮水上漲,人間成了一片汪洋大海,不知死了多少人。
而這樣的仙,卻在被問責時将責任皆推給了掌管萬源殿的上仙南珩,因為有昀诩撐腰,南珩被不分青紅皂白地判了刑,受九九八十一道雷刑,被剔仙骨。
踏入了萬源殿,他隐了身形,隻見一個身着藍衫的身影正靠近了正中的那塊閃着水光的瑩潤玉玦,他拿出留影石,不管如何,這份因果還是該他受的。
玉玦晃動,掉入了玉台下的清泉水中,水面起了一陣漣漪,随後便恢複了平靜。
易寒閃身離開,再次現身便來到了仙界與凡界的交界處,他眼疾手快地用術法接住清水玉,玉飄到了他的手中,他原先松了口氣,但旋即眉間微蹙。
手在空中輕劃,空間微蕩,出現一面水鏡,上面放着的正是此刻凡界的現狀,就算隻是清水玉靠近了凡間那麼一瞬,也引得多處發生了洪澇災害。
輕歎了口氣,他踏入了凡界,手中掐訣,原先泛濫的洪水轉瞬便消退,大雨驟停,天空中的烏雲退卻,陽光照耀着這片大地。底下的百姓們望着天空,臉上皆是不可思議,随即便拜伏在地,不斷叩首。
見事情解決,易寒轉身離去,剛踏入仙界的那一刻,他猛地咳喘一聲,吐出一口鮮血,破壞了這世界的規矩終究還是過于勉強,遭到了反噬。
【宿主,你沒事吧?哎呀,我都跟你說了,仙人不能在凡間亂用仙力的,現在好了,受傷了吧。】
666急得團團轉,這傷可不是什麼小傷,是小世界的規則之力造成的。
【凡間的災禍皆是因仙界而起,這果也需得仙界來結。】
【仙界那麼多人,怎麼偏偏就宿主你巴巴上去替主角收拾爛攤子。】666不甘心地撇撇嘴,宿主受傷它作為系統也很擔心的好吧。
【再慢一些,隻怕會造成更大的損失,而且……】易寒默了默,沒将剩下的話說完。
【什麼?】
【沒什麼,先去還了玉,再去看看主角那邊吧。】
*
南珩剛剛自修煉之中醒來,他踏出了自己的寝殿,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處,不知為何,自渡劫歸來,他總是覺得心中有些空空的,似是遺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約莫是曆劫時的舊事。
這麼想着,他剛剛踏入萬源殿,便被面前的場景吓到了,不知何時玉台上的清水玉已然不見,他立馬上前檢查。
然而下一刻,天兵卻闖入其中,司掌法度的莫離上神來到了他的面前,手中的捆仙繩飛出,将他捆住。
“莫離上神,你為何無故抓人?”南珩冷了幾分神色。
“罪仙南珩,擅離職守,導緻清水玉落入凡間,引起大禍,緻使生靈塗炭,帶走。”
“莫離上神,我有異議,這清水玉根本不是我弄丢的,而且其周邊設有陣法,分明是被有意破壞。”
“将南珩帶至九重天萬神殿。”
南珩松了口氣,想來應該還有轉圜的餘地,他垂着頭,心中卻開始擔心這清水玉的下落。
清水玉掌萬水之源,可調控凡間之水,若是落入凡間,其所在之處便會成為湧水之源,源源不斷的水會自此而出,天空會不斷落雨,所有水流會向着清水玉而去,直至洪流吞沒一起,若不及時回收,怕是會引起大禍。
“莫離上神,可有仙前去尋清水玉?”
南珩剛剛問出口,便被施了禁言之術,他微睜着眼,有些不敢置信。
待那些仙人徹底走後,易寒才取下隐蹤衣,他嘴角微勾,面上露出一絲嘲諷,這天上的神仙倒是有趣,不去挽回過失,卻急着審判,将罪名安在一個無辜者身上。
【系統,我怎麼覺得這天道在針對我呢。】
【啊,這,阿巴阿巴,我也不清楚啊。】
666欲哭無淚,666無言以對,因為好像真的就是這樣的。下界渡劫的三個神仙都被自家宿主湊上了,鬼知道魏珩怎麼也在仙界,還是劇情反派南珩。
宿主身邊一個兩個都是神仙,就他一個凡人,人家輕輕松松渡完劫回仙界做神仙,結果它家宿主辛辛苦苦做了那麼多功績,才夠得上成仙,還是比較低級的仙使,這也太不公平了,是個人都忍不了。
“呵……”一聲輕笑在空曠的大殿中溢散,其中夾雜着若有似無的不屑與冷意。
【宿主,咱,咱不難過,下次我一定好好選任務!】
666的一番安慰得到的是自家宿主一個仿佛看傻子一般的眼神,它内心受到一百點暴擊,接着回去長蘑菇了。
易寒走出了萬源殿,擡頭望向了一個方向,那個地方高高隐在祥雲環繞之間,周邊神鳥盤旋,清唳在空中回響,他的身影轉瞬消失在原地。
萬神殿之中。
南珩被押着跪在地上,他的面色難看,緊緊抿着唇。
“南珩,你還有何話可說?”天帝坐于上方,面容威嚴,淡淡的威壓籠罩在大殿之上。
“天帝陛下,那清水玉處我設下了結界,修為比小仙低的根本無法觸碰到,怎麼可能平白無故落入凡間,定是蓄意謀之。”
“你有何證據可證明你的說辭?”
“在萬源殿結界被破處定留有殘餘的仙力,陛下大可派仙前去查探。”
看到南珩信誓旦旦的樣子,天帝正打算揮手讓仙官前去調查,卻被打斷。
“此事無需再調查,南珩的罪行已然是闆上釘釘,下判決吧,陛下。”
南珩不可置信地擡頭看向這道冷淡的聲音來源,一身紫色華服的男子立在天帝身側,他的旁邊站着一個面容絕豔的仙君。
他瞳孔微縮,是昀诩上神,可他為何會插手這件事,他是天界最強大的上神,他的話無疑擁有極大的分量,天帝必然會認同他所說。
“南珩因擅離職守鑄下大禍,丢失神器,擾亂人間,判處九九八十一道雷刑,剔除仙骨。”
南珩嘴唇微動,卻是沒說出一個字,他知道,如今說什麼都已無力回天,判決已下。
“諸位稍等,天帝陛下,小仙有話要說。”
突然冒出來的聲音讓所有神仙都皺着眉望向那處,一身低等仙使的袍服,不少神仙開始竊竊私語,怎麼讓這樣的小仙進了萬神殿。
“小仙可證明南珩上仙是被誣蔑的,而罪魁禍首便是鶴清仙君。”
易寒的話讓所有在場的神仙都倒吸了一口冷氣,旋即他們看到的便是留影石中的畫面,那個裡面的人毫無疑問便是鶴清仙君,是他将清水玉丢入了凡間。
鶴清看了這個畫面知道自己是逃不過了,他可憐兮兮地扯着昀诩的衣袖,引得他憐愛地輕撫他的發。
“阿诩,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好奇想要去看看那玉。”
“我知曉的,阿清你向來心思單純,想來必是被某些小人算計了。”昀诩眼神淩厲地瞥向立于殿中的易寒,輕輕一揮袍袖。
“放肆,你一個小小仙使也敢在本尊面前弄虛作假。”
一道仙力随着昀诩的話音落攻向易寒,手中的霜寒出鞘抵擋,他被這力道擊得倒退了幾步。
“昀诩上神這是打算滅口了,這留影石中的影像是真是假,想必在坐諸位心裡也是一清二楚的。”
“昀诩,息怒,此事鶴清仙君确實有錯在先。”
天帝此話無疑是将這件事定下了,畢竟那證據是闆上釘釘的,無法辯駁,再加上剛剛鶴清又親口承認,衆仙面前,此事翻不過去。
南珩神色複雜地望向高台上的場景,鶴清滿臉羞愧與害怕地躲在昀诩身後,那位上神還在不停地安慰着他,真可笑啊,難怪那麼快的想要下決斷,原是想包庇他。
他不過隻是個背黑鍋的,根本沒人在乎他的想法。倒也不是,起碼還有一個小仙願意為他挺身而出,證明他的清白。
南珩原先嘴角自嘲的笑容落下,他輕抿着唇,看向那個小仙使,不認識,這仙界的仙使太多,可就是這樣一個素不相識的仙使竟願意為他得罪立于仙界頂端的上神。
“既是如此,那便還請天帝做下判決。”
易寒已經收回了霜寒,朝着天帝拱手作揖,周圍衆仙還被剛剛的場景所震驚,一個小仙使竟是擋下了昀诩上神的一擊。
“這……那便罰鶴清仙君在冰獄之中待上百年。”
天帝瞥了眼身側昀诩那并不好看的臉色,斟酌着開口。
“天帝陛下的判罰準則倒是靈活,先前對南珩上仙又是雷刑又是剔仙骨的,到了鶴清仙君這兒便是這些,小仙是否可以認為是天帝陛下有失偏頗,抑或是,這仙界已然成了昀诩上神的一言堂。”
天帝聞此言面上神色不變,手指微微蜷起,他歎了口氣 ,身為天帝,他決不可在衆仙心中留下不公正的形象。
“那便再加上廢去五百年修為如何?”
“天帝陛下應當詢問南珩上仙。”
“适可而止。”冷厲的聲音帶着強大的威壓席卷萬神殿,昀诩眼神陰鸷地盯着易寒。
“南珩無異議。”
“好,那此事便……”天帝剛剛打算了結這件令他頭疼的事便又被打斷,他眉間已有些許不耐。
“上神還有何事要說?”
“無論如何,南珩失職是事實,清水玉此刻确實下落不明,必須……”
“上神,清水玉不久前已被小仙追回,凡間災禍也已平。”
天帝面上依舊還是那副和善的模樣,淡淡地瞥了眼身側臉色陰沉的昀诩,眼中帶上幾分幸災樂禍,呵,叫你打斷我說話,現在遭報應了吧。
“即便如此,失職也得罰,不然如何服衆。”似是威脅般,他環視了一圈周圍的衆仙,還眼含深意地看了眼天帝。
“南珩失職,便自去領十戒鞭吧。”
南珩眼看身邊站着的小仙使還打算說些什麼,連忙接話,“南珩領罰。”
天帝與昀诩如此退步已是在給他們台階下,若是不接,那便是有些不識好歹了,他們惹不起這些大人物,不能再讓他冒風險了。
易寒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被捆着的南珩,既然他都這麼說了,他便也不好再說什麼,否則就是多管閑事了。
此事畢,天帝是第一個溜的,這種麻煩事他可不想再碰上第二次。
昀诩攬着鶴清自殿中走過,路過易寒身側時留下了一句話,“給本尊等着。”
“那小仙便靜候上神了。”
萬神殿中的衆仙随後也紛紛離去,南珩被松了綁,他看着面前這個小仙使,明明從未見過,為何卻這般熟悉,像是曾經也有這樣的一個存在将他從絕望中拉出,帶給他光明與希望,心中原本的空缺似乎也被填滿。
“多謝仙友相助,不知我該如何喚你?”南珩十分恭敬地鞠躬作揖。
“妄淵。”
南珩輕輕念着這個名字,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類似的稱呼,正沉思間,一樣東西被塞入懷中,他愣愣地抱着清水玉,臉上還有些呆愣。
“管好東西,下次長點心眼,别再被賊人趁虛而入。”
易寒叮囑完,就打算離開,他先前受了傷,還得回去修煉養傷,一個輕微的力道卻扯住了他的手,他回頭,臉上帶着詢問。
“妄淵,我們……是不是曾經在哪裡見過?”
南珩見他轉身,立馬收回了手,面上還有些不好意思與隐隐的期待。
“不曾,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毫不留情的話,果斷離去的背影,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些都似曾相識,可他說……不曾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