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撬開了嘴,把飯送進嘴裡,也慢吞吞地嚼。
四歲多了,個頭和三歲小孩差不多,遇上那種自小就精壯的,還差人家一個腦門兒!
不吃飯哪能長個兒啊?
一提到要給他們喂飯,親爹親娘不幹,阿爺阿奶也嫌,給他們喂吃的,不如蹲在地上洗一晚上的碗!掃一晚上的地也行!
能耐住性子并且想到辦法把飯喂進去的隻有蘇春聲一人,喂飯的重擔自然落在了他頭上。
“春聲叔,我不餓,我現在不餓。”兩個玩幾張紙片也能玩得不亦樂乎的小人兒,見蘇春聲端了盛有米飯的碗來,表情一下子就變得沮喪和難受。
蘇春聲把碗裡的飯刮到碗沿弄涼,坐在椅子上,悠悠的,裝作不經意地吐露:“鐵匠叔叔做的彈弓好像、已經、弄好了。”
手裡的紙花、碎屑瞬間不香了。
兩個小娃娃甩甩手指,拍幹淨上頭的東西過來,一人搭住蘇春聲一邊的膝蓋,仰頭就是一臉乖巧又聽話的神情,逐字逐句,說得可認真:“春聲叔,啊,我們吃完飯去找慶叔好嗎?”
慶叔慶叔,這個家數他們叫得最熱絡,仿佛這人都和他們已經生活在一起了。
蘇春聲把弄涼的飯一邊一口地喂進去,故意吊着他們不應。
等一整碗都吃完,他才說:“飯後去消消食,走吧,我們去太平街那逛逛。”
彈弓做沒做好,蘇春聲不知道,那人也沒差人來傳信。
不過走一遭去看看也好。
晚上收拾得快,明天一早他們就要回村了。家中事還多着,同樣耽擱不得。
若走得急,明日可不一定有機會和趙虎慶碰上面,還是這時候來穩妥些。
到鐵匠鋪前頭,蘇春聲看見店鋪門口已經挂上了歇業閉店的牌子。想是他們也要回村準備布置去了,稍晚一些連人都遇不到,蘇春聲感歎自己這趟來得真及時。
鋪子裡隻留趙虎慶一人,他在拿布擦桌子。
鐵匠爐裡的爐灰已經清理過了,雜亂無章的工具、鐵器,上牆的上牆,裝箱的裝箱,整潔多了。
此時背對着門口的趙虎慶心裡想的是等他把這張桌子擦完,就去康家府上尋聲哥兒,把打好的彈弓交給他。
可尋人是要說話的,他該怎麼說?
這件令人費解而糾結的事讓趙虎慶擦了五遍桌子了,還沒想明白。
始終下不定決心時,後頭傳來了兩道清脆酥甜的聲音,趙虎慶一下就愣住了。
“嘻嘻,慶叔,我們來啦!”
立陽立源看到了趙虎慶,眼睛就好亮,笑容就好大。
他們一左一右地牽着蘇春聲的手,心情迫切地走鐵匠鋪門前的台階。
明明個頭小小腿短短,邁上了一級台階後不等身子跟上去,就邁步走下一級。這是想讓蘇春聲直接給他們拽上去。
蘇春聲看他們伸着腿,身子都躺平了,哪裡能拽得了?拉緊他們的手不讓他們摔就不錯了,于是緊急地喊:“收、收腿。”
隻顧着往上邁的兩個,眼睛盯着慶叔,腦袋裡也隻有慶叔,什麼話都聽不進去。
最後是趙虎慶轉過身來看見了,急急忙忙丢下手裡的布趕來,大手一邊一個,箍住他們的腰就往上撈,将人像撈豆花一樣撈了起來。
兩個小娃娃被趙虎慶抱在了肩側,與他的視線平齊,近而清楚地看到了慶叔的長相,他們不害怕。
又想起了剛剛那種快要摔了又被慶叔騰的一下撈起的感覺,誇道:“慶叔,你真厲害!”
趙虎慶可不是為了厲害才過去撈他們的,他擔憂的目光落在蘇春聲手上。
蘇春聲再怎麼說也是一個成年人,手還能被兩個小孩拽斷?
他注意到趙虎慶的目光,擡眸沖他笑笑,又舞了舞手腕,示意自己的手沒事。
趙虎慶抱着兩個小孩往鋪子裡走,他不退擋到門口了,蘇春聲沒法進去。
他想他們來找他應當是為了那幾副彈弓,既然來了,那就進來說。難得他把鋪子收拾得這麼幹淨,像大哥說的,也該找些機會,适時地給哥兒留下好印象。
蘇春聲看着趙虎慶抱着兩個笑嘻嘻的侄兒轉身那下,忽然覺得這個人挺适合當父親的。
憨厚、老實、有擔當……不論哪方面,都很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