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你們不要難過了。”蘇春聲平穩住心情,竭力安撫爹娘。
“你可是死過一回了呀……”不是受傷,不是差點死掉,而是死過了。
若是地裡的大老爺沒饒過這一遭,又讓他回來了,那他們豈不是永世都看不到自己的孩子了?
想到這裡春聲娘就忍不住地捶打自己的心口,那裡可太酸了呀。
蘇春聲再次淚盈于睫,忙過去,抱住娘的手說:“好了娘,我沒事,沒事了。”
娘倆兒哭做一團,已經想清事情始末的蘇老爹推開凳子站起來,氣得雙目赤紅:“要我說,這事兒要怪就要怪那芝麻膽兒的宋南生!”
“這小王八羔子!每次從城裡回來,我見順道,都會捎他一程,沒想到他連拐一段路,跑來跟人報信的膽兒都沒有!”
若那時他就在彎子坡附近呢?他聽見喊聲沖過去也能替哥兒擋一擋。
他是瘦胳膊瘦腿的,打不過四隻狼,可再不濟,他也能将那些狼全都攔到身下,護哥兒逃一段吧。
就算那時沒趕上,後來彎子坡邊上的青石山被雨水沖得走山了,他尋不到哥兒,看到那副情景也會猜想哥兒是不是被埋了,那樣才有可能去挖。
雨天途徑那地兒的人本就少,這人明明碰着了,卻什麼都不說,隻顧自己逃!
可憐那兩個孩子被埋在土石堆裡,活生生地憋死,怕是幾天幾夜屍身都爛了,也不會有人知曉。
蘇老爹一想到那個畫面就又忍不住心痛起來,站在那兒嚎啕大哭。
倒是春聲、春聲娘這娘倆兒,互相攬着對方的肩膀,頭靠頭,搖搖晃晃,像小時候在娘的懷抱裡入睡那樣,漸漸安定下來了。
倪瓊芳心裡也怨這軟弱無能的宋南生,但她發不出火來。
沒有一個娘能在孩子緊緊依靠着自己時,再對外人發這樣的火。
讓孩子安心可比沖外人發火重要。
但這并不阻礙倪瓊芳在心裡怨恨起宋南生這個人。
但凡換一個人……但凡換一個人她和她丈夫都不會這樣生氣!
一個過路的人本就沒有一定要救你的責任,這個怪不了誰,可宋南生不一樣啊。
哥兒遇險前二日,宋家可是遣媒人來提親了!這代表什麼?代表這位宋家公子願意娶他們家春聲為夫郎,一輩子把他當做至親、至愛來對待,可他是怎麼做的?
孩子開春那陣兒過的生日,過完就十六了,可以許人家了。
抵在竈台上煮長壽面的時候,倪瓊芳和丈夫蘇福平拉家常,說未來春聲要許什麼樣的夫婿,他們倆才能安心。
村裡人都說春聲和裡長家的公子宋南生很相稱。
一個喜歡讀詩書,懂禮節,針線茶飯無有不通的。一個文質彬彬,氣質儒雅,待誰都和氣。這兩人站在一起可謂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任誰都挑不出錯處。
被這些耳旁風吹的,倪瓊芳也看裡長家的公子很順眼,覺得他的品性好脾氣佳,自家哥兒嫁去,一定不會受半分委屈。
誰能料到,這裡長家的公子外表看着可以交托,裡頭卻是個膽小如鼠、大難臨頭各自飛的窩囊性!誰家爹娘願意把孩子交給這樣的人?
爹娘要是不在了,誰來護自家孩子?
想到識人不淑,自己這雙眼睛就跟瞎了一樣,春聲娘心想,往後自己這老兩口在這件事上要更費些心了,一定要把未來兒夫婿的各種品行都考察過去。
挑不到滿意的怎麼辦?挑不到滿意的他們家哥兒就不嫁了!
他們做爹做娘的護他一輩子,管那外人說風涼話戳脊梁骨,她隻要他們家春聲好。
她十月懷胎生的孩子啊,那麼乖巧,那麼稱心,那麼孝順。倪瓊芳甯願所有苦都自己受着,也不願自己的孩子受一點苦!
倪瓊芳把這話說給爺倆兒聽,蘇福平拍桌表示認同。
春聲把他娘摟得更緊了,溫聲哄道:“娘,不至于,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