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APF,國際電影制片人協會,是國際上各類電影節的主辦方,蘭德先生是協會的高層,近日來華考察電影市場,很早之前就約見了鄭修聞。
可他現在這個狀态顯然沒辦法露面。
季見珩和蘭德先生相識,又是恒合的股東,鄭修聞見不了,他去見也算合理。
休息室陷入短暫的沉默,鄭修聞放下眼前的手,“要說什麼?”
季見珩開始煩躁地在他面前來回踱步,“你就不能把你那該死的藥給停了嗎?”
鄭修聞扯了下嘴角,難得安撫暴躁的好友,“沒你想的這麼嚴重。”
“痛死算嚴重?”季見珩毫不客氣,“我就搞不懂了,你自我折磨有瘾嗎?你如果願意,身邊怎麼可能缺得了人?”
鄭修聞按了按鼻梁,壓下一聲幾不可聞的痛吟,“不需要。”
季見珩停下無意義的走動,一針見血,“方沅可以,其他人不行?”
鄭修聞聽他提起方沅的名字,手上的動作定格一秒,随後才說:“提他做什麼,和他沒關系。”
季見珩:“如果和他沒關系,為什麼路叢告訴我你最近吃藥的次數比以前多得多?”
被賣了個底朝天的路叢無語凝噎,工作不保的危機感油然而生。
“說了沒關系就是沒關系。”鄭修聞語氣冷硬起來,身上的痛更明顯了點,“蘭德快到了,别在這浪費時間。”
季見珩在原地僵持片刻,見鄭修聞已經切換了拒絕交流的模式,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轉身走出休息室。
走廊上,方沅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麼。
季見珩擋住了絕大多數的光線,低頭看他。
他本想像剛才在酒廊一樣譴責方沅的沒良心,可是眼前浮現鄭修聞忍痛的模樣,歎了口氣,要說的話變成請求,“方沅,他幫過你,你也幫幫他。”
幫幫他。
要怎麼幫。
方沅擡頭,嘴唇微張,最後一聲不吭。
季見珩沒時間在這耽擱,他要去見蘭德,應霜也在酒廊等着他,假如他真的乖乖聽話的話。
他深深看了方沅一眼,從走廊離開。
鄭修聞在沙發上空坐了會兒,神經痛依舊沒有消退的迹象。
他閉着眼,抓了把頭發,露出光潔的額頭,汗珠沿着下颌滾到脖頸。
季見珩的那句“方沅可以,其他人不行?”在他腦子裡轉了兩圈,越來越大聲。
良久後,休息室的門再次被人敲響,才中止了腦海中的循環播放。
他以為是路叢,嘴裡吐出一個“進”字。
門被打開,有人從外面進來,鄭修聞等待數秒沒有等到聲音,這才睜眼看過去。
站在門口的方沅正緊盯着他看,連汗珠都盡收眼底。
被疼痛困擾的男人唇線緊抿,懶懶地靠着沙發,長腿交疊,五官冷峻優越,薄汗将他整個人都沾濕,呈現出從未在人前顯露的性感和冷情,矛盾交織。
方沅想的卻是,什麼樣的痛意能讓一個成年男人渾身冷汗
對視的瞬間,鄭修聞開口了,聲音啞得吓人,“你來幹什麼?”
方沅也不知道自己進來幹什麼。
隻是突然想進來看看鄭修聞,就莽撞地敲了門。
可是他進來又有什麼用,鄭修聞現在是神經痛,不是渴膚症發作。
不想繞任何彎子,方沅問道:“新型藥的副作用這麼嚴重,為什麼還要吃?”
意識到自己說了傻話,方沅換了一種表達,“我的意思是,明明隻需要接觸就能緩解,我可以,那别人也可以,為什麼硬扛?”
鄭修聞懶得再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三樓,剛才是不是在偷聽,又偷聽了多少。
他的臉冷了下來,身上的痛因為翻湧的暴躁和怒意而變得無足輕重,“别人?”
兩個簡簡單單的音節,卻像浸了寒霜。
認識方沅的人都說他脾氣好,心軟。
怎麼可能。
這人明明心硬得像塊石頭。
方沅張張嘴,一樣的話怎麼也說不出第二次。
鄭修聞眼中沒有一絲溫度,眸底森然,“你管太多了。”
方沅犟了起來,“那就停藥。”
仿佛聽到好笑的事,鄭修聞呵笑出聲,“方沅,你是在愧疚麼?”
愧疚麼?方沅被他這個說法砸得懵在原地。
“不好笑嗎?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換藥是因為你?”
是啊,為什麼會這麼覺得呢?
但是剛才在門外聽到鄭修聞在承受這麼大的痛苦時,方沅第一個想法的确是責怪自己。
“而且你以什麼身份愧疚?”
鄭修聞這個人永遠點到為止,高高在上的姿态,從來不會步步緊逼地質問,可方沅剛才那句話罕見地讓他情緒上頭,連一貫的克制和理性都出現了裂口。
哪怕沒有明說,但這句話和“你有什麼資格”一個意思。
如果是别人聽完接二連三的反問,可能就會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可是方沅不是會因為别人質問就偃旗息鼓的人,他立定主張,便專心一緻,既然要勸,就要勸到底,勸到位。
繞過茶幾走到了鄭修聞面前,方沅低頭看他,鄭重地又說了一次,“鄭修聞,你别吃那個藥了好麼?”
終于不是客客氣氣的“鄭總”了。
甚至帶上了一點哄人的意味。
鄭修聞的怒氣如水般退潮,冷漠卻不減,擡眼淡淡地看着方沅。
“世界上有這麼多類型的神經阻斷藥,不可能隻有一種對你有效果,你可以去找一種沒有副作用的,或者……”
或者,你還需要我的話。
可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讓他沒能将後面的話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