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沅一愣,蓦地想起試鏡結束那天從鄭修聞車上下來時,注意到他抓着手臂,臉上露出忍耐的神情。
原來是這樣。
所謂的固定情人隻是為了緩解隐疾,一切都有了解釋,方沅心中的謹慎和戒備放下少許。
如果是其他人坦然說出自己的隐疾,不可避免會帶上訴苦賣慘的情緒,可鄭修聞仿佛隻是在陳述事實,口吻像個醫生。
這種病症,方沅隻在文學和影視作品上聽說過,知道現實中也會存在,卻從來沒有深入了解和接觸。
況且,眼前的男人就這樣輕易說了出來,讓他有些誠惶誠恐。
畢竟這樣的身份在外人眼中總是毫無弱點。
“那你之前……”
“有服用神經阻斷藥。”
比起所謂的包養,在鄭修聞心裡,他們更像一種合作關系,合作雙方在合作落定前坦誠交流,言明利害,是合理的背調流程。
方沅對這件事有些懵懂,“那如果我答應的話,需要怎麼做?”
鄭修聞正要開口,方沅遲疑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沒有用力,比起抓,更像虛虛地圈住。
“這樣可以麼?”方沅問,“會緩解麼?”
鄭修聞的腕骨有點硌人,和方沅的指節撞在一起,酥麻感順着神經末梢傳來。
鄭修聞沒說話,垂眼看着相貼的皮膚,看不出在想什麼。
發病最嚴重時,鄭修聞都無法說服自己接受别人的觸碰,平時震天響的警報系統這會卻像裝死一樣,放任方沅的靠近。
終于在方沅要收回手的前一秒,他噙着若有若無的笑,道:“會。”
方沅自然無比地收回手,将手揣回口袋,耳尖莫名有點發熱。
兩個人繼續往展區深處走,為了轉移注意力,方沅強迫自己認真欣賞起展櫃裡的展品。
這塊區域展出的是多年前老電影的手寫字幕闆。
淮城電影制片廠設立的時間很早,制作的電影數不勝數,哪怕時代更疊,很多技術已經沒落,曾經的電影道具,攝影器材、膠片原件和字幕闆至今都仍是十分珍貴的藏品。
方沅看着看着,真的投入了進去,反應過來時,已經意猶未盡地站在了寫有結束語的牆前。
面前的結束語是邀請了一位上世紀成名,如今已逾古稀的名導專門寫的,前半段洋洋灑灑的印刷體,大緻寫的是電影的意義,最後一行是蒼勁有力的手寫十六字。
世間百态,電影一念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離開展廳,方沅有點魂不守舍,低頭思考着什麼。
他沒注意前面的人停下,徑直撞上了鄭修聞的後背。
方沅揉了揉生疼的鼻尖,嘶了一聲。
“在想什麼?”鄭修聞轉過身,低頭看他。
鼻子因為痛皺在一起,下眼睑帶着潋滟的水光,襯得淺色的瞳孔如同瑰豔的琥珀制品。
“沒什麼。”這一撞把方沅的心撞定了似的,他放心下手,像是做出了某種決心,“鄭總,是不是隻要我願意被你包,你就能給我我想要的?”
哪怕接收到對方願意的信号,鄭修聞仍舊沒有太大的意外,“嗯。”
不過也是,以兩人不平等的身份,鄭修聞也不是上趕着包他,難道還能有什麼驚喜的心情麼……
方沅嗓音悶悶,“你知道我要什麼?”
他忘記的是,隻要是在這個圈子裡,他想要的,鄭修聞都能給。
不過鄭修聞很紳士地順着他的話問:“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何初這個角色。”方沅很認真地說,“我想演戲,想要好的劇本和專業的團隊,隻要是好的作品,話劇、電影、電視劇我都想演。”
鄭修聞的答案沒有變,“可以。”
如此輕易得到肯定答複的方沅有些不知道談話該怎麼進行下去了,“就……就這樣?”
難道不需要一些忍辱負重,強取豪奪的劇情?
鄭修聞:“……需要開個會來詳談?”
方沅嘴角狠抽。
這人怎麼還有點冷幽默。
鄭修聞接下來還有工作上的事要處理,他擡手看了眼腕表,“明天之後我需要到外地出差,大概一周,協議我會讓助理給你。”
方沅老老實實答應下來。
鄭修聞繼續說,“有其他要求,可以和我的助理溝通。”
“好,知道了。”
“何初這個角色,之後也會有人聯系你。”
聽到真正關心的,方沅眼睛亮得比燈泡還快,嘴角彎起來,“謝謝鄭總。”
鄭修聞助理的辦事速率迅速,第二天一早,方沅還沒睡醒,酒店的房門就被人敲響,站在門外的是身着襯衫黑褲的青年,自稱鄭修聞的助理。
“方先生可以叫我路叢。”路叢用公事公辦的口吻自我介紹。
“早上好,路總助。”方沅撥弄兩下剛睡醒的雞窩頭,讓自己體面點,并側身讓出路,“進來坐。”
“不打擾方先生了,我今天隻是來替鄭總送協議。”路叢從公文包裡掏出兩份文件和一張名片,“方先生确認無誤後簽名,然後聯系我來取回一份。”
方沅意外,“我以為簽電子版就行,還麻煩你多跑一趟。”
路叢:“紙質化的文件更能彰顯契約精神,至于電子版,也已經發送到方先生的郵箱裡,内容完全一緻。”
收下了文件,方沅看着路叢離開的方向,啧啧稱奇。
不愧是跟着鄭修聞的助理,有夠一闆一眼的。
說不打擾還真就一秒都不打擾,
他打了個哈欠,将文件丢在桌子上,重新躺回床上睡起回籠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