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七點,方沅通過打聽找到了周默言聚會的餐廳。
今晚這頓聚餐是周默言他爸幫他安排的,都是一些有頭有臉的導演制片,目的是刷刷臉,拉近關系。
飯局到一半時,周默言到包間外的露台接了個經紀人的電話,挂斷後剛想回去,就看到了找來的方沅。
他卻一點都不意外,“怎麼?來求我讓你回劇組?”
顯然還不知道方沅早上和導演鬧翻的事。
方沅沒有理會他的譏諷,直接問:“樂橙和她舅舅是你讓羅聰開除的吧?”
“是又怎麼樣?”周默言沒有掌握主動權,面色不爽,“雖然是我授意的,不過要不是你,他們也不會丢掉工作。”
“周默言,我沒有主動惹過你,我不明白你針對我的意義。”方沅不是在強調自己的無害,隻是單純不理解。
“這個圈子太輕松,太無聊。”周默言說,“你算是有點意思。”
得到得太容易,一切都會變得平平無奇,比起唾手可得的資源和身邊人的阿谀奉承,難得有一個看似軟弱可欺,實則不卑不亢的人出現,才讓周默言的日子沒這麼無趣。
“你見過湖裡的魚麼?平時都自由自在的,隻有在丢進一塊石頭的時候,才會驚慌失措地遊開。”周默言盯着方沅的眼睛,“很好玩。”
來這之前,方沅還接到了程佳時的電話。
程佳時這兩天都沒有戲份,被公司安排了别的行程,還是今晚重新回到劇組才聽說了一切。
他将周默言和羅聰咒罵一頓後,告訴方沅,羅聰已經給所有演員發放了新劇本。
新劇本裡,不僅方沅的角色已經被删幹淨,連程佳時這個男二的戲份都删減了很多。
方沅無言地看着他,心口濁氣亂撞,還是被他盡力控制,“我知道,你後台很硬,有數不清的角色送到你面前,《日複一日》不是大制作,何初甚至還不是男主,你為什麼一定要這個角色?”
相較動辄幾億或者十幾個億的特效電影,幾千萬的現實題材的确是小成本。
“我不是非這個角色不可。”周默言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但是我不給你,你就不能搶。”
方沅知道眼前這個人是說不通道理的,“你想怎麼樣?才可以不把無關的人扯下水?”
周默言:“你還是沒有聽懂我說的話,我做這些,隻是覺得好玩,并不想讓你怎麼樣。”
他走到方沅身邊,“這個圈子就是這麼現實,如果這樣就認輸,還不如趁早滾蛋。”
露台很快隻剩方沅一個人。
江面平闊,刺骨的江風吹拂過他,讓他打了個冷顫。
周默言說的對,這個圈子就是這麼現實,有背景的順風順水,沒背景的就得挖空心思尋找生存之道。
他想演戲,以為隻要有演技,隻要努力争取,隻要肯吃苦,就可以有演不完的戲。
周默言不過是給他上了第一課。
你可以靠自己,但你不能隻靠你自己。
他将兩隻手收進口袋,在冷風中坐了半個小時,渾噩的思緒在腦間起起落落。
無意間,被用力咬住的下唇滲出血珠,鐵鏽味終于讓他回神。
他掏出手機,打開昨天晚上收到的信息,陌生号碼下隻有短短一句。
[我的聯系方式。]
甚至沒帶名字。
昨天鄭修聞抛下平地驚雷後,沒有讓方沅當下就給出答複,而是讓他考慮一下,然後就解開了車鎖。
方沅精神恍惚地下了車,可能是這件事太過荒謬和不切實際,回到酒店後,他甚至懷疑被鄭修聞請上車這件事是他臆想出來的。
直到收到這條信息。
方沅舔了舔下唇出血的傷口,隻花兩秒做出決定,打通了電話。
那邊過了一會兒才被接起,方沅垂眼看地闆,問:“鄭總麼?”
低而磁性的聲線混着微弱的信号雜音傳來,“嗯。”
“昨天的事我有答複了。”方沅溫吞吞地說,“我們見一面吧。”
“可以。”鄭修聞在電話那邊問了方沅現在位置,并告訴他十五分後會有司機來接他。
挂斷電話後,方沅離開露台到樓下等,不到十五分鐘,他坐上了鄭修聞派來接他的車。
車最後停在了淮城電影制片廠的大門,司機告訴他鄭修聞在裡面等他。
說是制片廠,其實隻是舊址,改制後這裡成了電影博物館,開放給市民參觀。
這個點制片廠早就關門了,裡面隻開了一部分的燈,方沅上到二樓,在一個不太起眼的展區找到了鄭修聞。
不似之前的長風衣,鄭修聞今天穿了套偏随性的夾克外套,卻依舊沒有減弱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氣場。
整個制片廠隻有他們兩個人,增添了一絲詭異意味。
不算在星光慶典後場那遙遙一眼的話,今天應該是兩人見的第三面。
前兩次都不太正常,這次怎麼也好過前兩次。
“鄭總這是在?”方沅走近,站在了鄭修聞身側。
鄭修聞平靜解釋:“驗收布展情況,明天會有國外的制片公司來交流。”
方沅“哦”了一聲,沒動靜了。
這人給他的感覺太冷淡疏離,他拿不準如何開口。
鄭修聞看他一眼,“不說正事麼?”
“也不算正事吧……”方沅喃喃道,“昨天你和我說的,是想要包養我的意思麼?”
鄭修聞沿着展區的指引方向走,“你覺得算的話。”
方沅在旁邊跟着他,亦步亦趨,語氣硬邦邦地問:“為什麼?就因為我們睡了一覺?”
鄭修聞終于看了他一眼,“不是。”
如果隻是因為那晚的意外,鄭修聞大可用一勞永逸的方式解決,比如一次性給方沅拒絕不了的資源。
那是為什麼?
方沅心裡猜測,也許是因為自己識趣,沒有糾纏,也沒有獅子大開口索要什麼。
沒有隐瞞的必要,鄭修聞道:“我有渴膚症,所以需要一位固定的情人,緩解我的症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