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的方沅被水晶吊燈閃了一下眼睛,片刻才睜開。
金碧輝煌的包間内人不是很多,有男有女,大多是業内幾家大公司的老總,大腹便便地坐在高位,其中不乏有人認出羅豐年,“羅總來了啊。”
給他們留的位置離主位最遠,羅豐年臉色自然地帶着方沅入座,一改往日的不靠譜,朗聲笑道:“路上塞車,來遲了。”
有位女導演饒有興趣地打量着方沅,“這位是羅總公司的藝人?怎麼不介紹一下?”
羅豐年正要說話,旁邊有人趕在他前頭開了口,語氣是說不出的幸災樂禍,“這還用介紹啊,這兩天都火上熱搜了。”
“是麼?”女導演還真不知道是什麼事,“那更要認識認識了。”
羅豐年向方沅使了個眼色,方沅便站起來,頂着衆人投射過來的目光自我介紹道:“導演好,老闆們好,我叫方沅,是星啟旗下的演員。”
主位尚且空着,左邊坐着的就是《三千微塵》最大的資方趙敬山,他雙眼微眯,臉上的肥肉在兩頰鼓起,笑起來讓人想起彌勒佛,說出來的話卻沒那麼慈悲,“來遲了,是不是要自罰三杯啊?”
羅豐年嘴角僵了一秒。
辛岚今早叮囑過,這局大佬們湊在一起聊事的,外人聽不得,掐着點到,别來太早。
現在趙敬山這麼說,顯然是為難人。
羅豐年心裡念了兩段靜心咒,哈哈大笑道:“是這麼個理,來遲不就得喝嘛。”
說着就要去端面前的酒杯。
“诶。”趙敬山叫住他,下巴往方沅的方向挑了挑,“你是老闆,你家藝人在場,哪輪得到你喝。”
既然決定要來,方沅就已經做好了被刁難的準備,他臉色不變,連笑都是恰到好處的弧度,“是,應該我喝。”
看着方沅眼都不眨地拿起酒杯,羅豐年裝着春風滿面,實際心裡早趙敬山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遍。
方沅毫不扭捏,轉眼三杯白酒下肚,舔去嘴角的酒沫,翻轉酒杯示意一滴不剩。
趙敬山裝模作樣地鼓了兩下掌,“小夥子酒量不錯。”
雖說是刁難,但喝完酒,席間緊繃的氛圍終于緩和了些。
菜品陸續被端上飯桌,趙敬山也不拐彎抹角,“羅總,我知道你今天來找我是因為什麼,《三千微塵》呢,算是我今年最看重的一個項目,小沅我是很欣賞的,不然當時定演員也不會這麼順利就過了。”
“是,我知道你是關照方沅的。”羅豐年的場面話信手拈來。
才怪。
男三不讨喜,又苦又累,演不好還要挨罵,明明是沒人肯演才落到了方沅身上,出李衡這事前,趙敬山還記不記得方沅這個人都說不定,現在在他嘴裡倒成了“欣賞”。
趙敬山臉上露出為難,“鬧到現在這個樣子,我也很可惜,可是沒理由讓我,讓劇組蒙受這個損失吧,小沅你說是不是?”
所有人都看向了方沅,或是等着看好戲,或是作壁上觀,事不關己。
“是。”方沅點頭,“是我連累了劇組。”
趙敬山似乎很滿意他的識時務,點了點頭。
“但是趙總,這事真和方沅沒關系,雖然現在網上鬧得很厲害,之後總有一天會真相大白的。”羅豐年語氣帶上些許急切,“我的意思是,想請你相信方沅,他沒有問題,到時候也不會影響《三千微塵》的播出。”
“相信?哈哈哈哈哈……”趙敬山像聽了什麼笑話似的,“羅豐年哈哈哈……你在這個圈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叫什麼話。”
旁邊的人也笑,“前段時間那個誰誰誰,不也說讓大家相信他,轉頭就被拘了,劇壓着不能播,可不就砸手裡了麼?賠了多少來着,好像賠了好幾億吧……”
不懷好意,卻有道理。
羅豐年臉黑了黑,臉上維持的體面也維持不下去了,往後一靠就要發作。
這時,旁邊的方沅拽住了他的小臂。
羅豐年詫異地偏頭,看向方沅帶笑的側臉。
“趙總既然答應見我們這一面,一定是有可以談的地方。”方沅盡力穩定自己的語速,争取做到不卑不亢,“既然能談,不管是什麼條件,我都可以接受。”
趙敬山面上的笑深了些,看方沅的眼色也變了,“真的很久沒有碰到這麼聰明的小夥子了。”
“行,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也不拐彎抹角了。”趙敬山說出自己的條件,“我要的很簡單,我就要你這個人,和星啟解約,簽到我名下的經紀公司來,那咱們不就是自己人了麼?還說什麼賠不賠償的,就是左手倒右手的事。”
方沅一愣,腦子好像被剛才的三杯酒泡得有點空。
羅豐年更是咬牙切齒。
他聽聞趙敬山素來缺德,凡是有點前途的年輕小藝人,都愛簽到自己的經紀公司裡折磨,不是極不合理的行程安排剝削藝人價值,就是往合作夥伴的床上送去當人情,披着人皮不幹人事。
早前就傳出他手下有藝人長期被壓迫患上抑郁症自殺的,幸好被救下,新聞也被壓了下去。
如今娛樂圈,找個金主,找個靠山,換星途坦蕩,再正常不過,羅豐年也不唾棄這種行為,而且大多好聚好散,可要到了趙敬山手下,那就是下地獄進油鍋,得去半條命的。
連方才場上看戲的人,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趙敬山看向方沅的眼神透露出勢在必得的垂涎,“你們可以考慮一下,我就這麼一個條件。”
那就是沒得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