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哪找她,她這會兒說不定也自顧不暇。”應霜蹙眉,“再說一晚上了,她要想幫你澄清早幫你澄清了。”
“我知道,不是現在去找。”方沅又不傻,他隻是一下被事砸蒙了,現下腦子清醒一點,當然知道不利于自己的事不能做,“但我沒做的事,總要去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從程佳時手裡搶了隻剝好的龍蝦肉吃掉,“現在網上罵不罵我都不是關鍵了,《三千微塵》是S+的項目,不會容忍埋這麼大的雷,我的戲份要麼換人重拍,要麼AI換臉,一旦定下來,賠償是肯定的。”
演員因為塌房影響劇集播出,本就要承擔責任的,這是合同上白紙黑字寫好的。
而且這部劇臨近開播,特效都做好了,這時候不管換角還是換臉,損失都是慘重的。
聽到這,程佳時和應霜都沉默下來。
對啊,口碑什麼的,都是次要的,本來就糊,大不了退圈,可賠償是真金白銀的,就算羅豐年轉性,肯承擔一部分,另一部分呢?方沅無論如何也賴不掉。
要說都是混娛樂圈的,窮到吃不起飯那是不可能,可是那麼大一筆錢,賣了方沅也還不起。
見氣氛低迷,方沅扯出笑臉,故作輕松地伸了個懶腰,“這些事明天再想吧,天塌下來我現在都累得沒力氣逃了,你們快回去吧,我沒記錯的話,明天你們是不是還有行程?”
應霜是歌手,明天要去一個音綜當飛行嘉賓,程佳時和方沅一樣是演員,不溫不火,最近沒接到什麼好劇本,上一部戲開播在即,要配合劇組去拍中插廣告。
把兩人送到門口,見他倆還一臉擔憂,方沅強調,“真沒事,我隻想好好睡個覺。”說完,将外賣垃圾塞到程佳時手裡,“順便丢了。”
程佳時:“……”
送完人,他轉身去衛生間用冷水洗了把臉。
擡起頭,鏡子中反射出漂亮到有些攻擊性的臉龐,眼下帶着烏青,眼眸卻依舊如秋水清澈,水珠從翹起的發梢滴落到高挺的鼻梁上,下滑至鼻尖,搖搖欲墜。
他伸手将鏡子的水流抹亂,斑駁的水漬讓鏡子裡的臉變得破碎,扭曲。
*
第二天一早,方沅被叫到了羅豐年的辦公室。
辛岚不在,應該是在為方沅的事奔波。
一晚上過去,事件沒有任何平息的迹象,李衡執導的一部電影前幾天剛上院線,今天已經緊急撤檔,雖然他承擔了大部分火力,不過還是有人摸到《三千微塵》的評論區,發大字報表示抵制劣質藝人作品,讓劇組換人重拍。
劇方目前沒有任何回應,但撤下了方沅的宣傳海報,能從羅豐年的臉色中看出,事情往他們最不想的方向發展了。
不是沒有人替方沅發聲,方沅在槍林彈雨中看到了幾個眼熟的昵稱,她們嘗試列舉種種不合理的地方,可是很快就被圍攻,謾罵,還上升到了人身攻擊。
方沅活粉不多,平時把她們當寶似的,看她們因為自己被罵,翻來覆去整夜都沒睡着。
“劇組那邊已經在找新的演員了,賠償這事……估計是不會讓步了。”羅豐年嗓音因為打了一天電話變得沙啞,“要麼認栽,要麼就隻能打官司了。”
方沅頂着碩大的黑眼圈,抿了抿唇,“祝妍芝那邊……”
他依然糾結事情是不是真的,他是不是真的“幫兇”,還是說祝妍芝真的有什麼隐情。
“拒絕溝通,我給她的經紀公司打了電話,聽到我是星啟的老闆就把電話挂了。”說起這羅豐年就滿肚子氣,好說歹說也是個老闆,一點面子都不給。
方沅放在桌上的雙手慢慢疊在了一起,像是考慮清楚以後堅定道:“一人做事一人擔,如果有什麼方案能最大程度減輕星啟的損失,我願意接受。”
羅豐年恨鐵不成鋼,“你接受?你怎麼接受?你知道要賠多少麼,敲碎你的骨頭你都賠不起……”
話沒說完,辛岚推門走了進來,也不在乎他們在談論什麼,直接說:“先别喪着個臉了,《三千微塵》最大的投資方今晚在明庭酒店有飯局,我托關系問了,他們答應見你們一面,你們去一趟。”
羅豐年沒反應過來,“投資方?能管用麼?今早制片人和我說的時候咬定了讓我們準備好賠償金……”
“制片大還是資方大?”辛岚打斷他。
“……資方大。”羅豐年還是很消極,“不過他們怎麼會放着錢不賺,說不定就是把我們叫過去當猴耍,看我們低聲下氣覺得好玩呢。”
“你尊嚴很值錢?”辛岚言語鋒利,“萬一低聲下氣管用能省幾百萬,你去不去?”
她又看向方沅,“你去不去?”
方沅甚至沒有思考,挺直腰背,像小學生回答問題一樣舉起手,“去。”
辛岚繃着的臉放松了一點,轉頭又對羅豐年說:“你以為我不想去?但終歸你才是星啟的老闆,這個名頭才夠誠意,不然你把公司送我了,我替你去。”
羅豐年當初和辛岚做同學時就說不過她,這麼多年依舊沒有長進,幹脆自暴自棄,“去!我去!”
事定下來,辛岚将酒店地址和包間名發給他們,看了眼方沅的衛衣和牛仔褲,“你記得換套正式點的衣服。”
到了晚上,方沅依言換上襯衫西褲,和羅豐年來到了明庭酒店。
羅豐年站在包廂外,擡頭對了對包廂名,見和辛岚發給自己的一樣,說:“就是這了。”
說完看向方沅,也不知道是在和他說還是和自己說:“忍不下去也要忍,尊嚴不能當飯吃,尊嚴不能當飯吃。”
方沅于心不忍,“要不……我自己進去?”
羅豐年白他一眼,沒搭理他,深吸一口氣,川劇變臉似地挂上笑,推開門率先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