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非又哐哐發了好幾條消息,像是叮囑自家第一次獨立出去社交的小孩子。
“還有記得帶點慰問的禮品去,這是人類的習慣。”
“比如說水果,牛奶,花什麼的……”
白斐盯着屏幕上一條一條不停跳出來的消息,逐漸煩躁地擰起眉頭。
好麻煩……
不然不去算了?季行也被人少看一眼又不會死。
面無表情地把手機塞回口袋裡,白斐四處看了看,走進了一家還在營業的超市。
“老闆,來兩箱蘋果。”
算了算了,誰叫她答應了做朋友呢?
她這個人,向來說話算話。
季行也住在南嶼的一家高端私立醫院的VIP病房。
白斐單手扛着兩箱樸實無華的紅富士,就這麼直直地闖了進去。
門口人高馬大的保镖攔下了她,禮貌又防備地問道:“請問你是?”
白斐隔着玻璃窗瞥了眼裡面,就看見了季行也的身影,他正半躺在病床上,盯着手機,眉眼恹恹,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
她掏出手機想給這人發個消息,肩膀卻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一道蒼老渾厚的聲音響起。
“小斐,你來了?”
白斐循聲望去,看見了季爺爺噙着笑的臉。
樓層的會客廳裡,白斐和季爺爺相對而坐。
季爺爺為她倒了杯茶,神情是一貫的恭敬。
“無常大人,剛才有外人在,我們來這裡談。”
“您有什麼要吩咐給我的事嗎?”
“沒事,我隻是來看看季行也,聽說他住院了。”
季爺爺歎了口氣,蒼老的臉上浮現出一點擔憂。
“也沒什麼大礙,就是家庭醫生檢查時發現他的心髒狀态不穩定,似乎是受了什麼刺激,就告訴了他爸媽,他爸媽向來擔心他,就讓他來醫院觀察幾天,做個全身體檢。”
白斐想了想,跟季爺爺透露了一點當時的情況。
“我把他的外傷治好了,不過可能因為被突然砸了那麼一下,或者是看見我從樓上跳下去受了刺激吧。”
“無常大人。”季爺爺躊躇了一會,擡眼看向白斐,飽經風霜的眼裡有一閃而過的審視和肅然,但很快又被一如既往的恭敬取代,就好像剛才的僭越并不存在。
“小也有先天性心髒病,受不了任何刺激。但眼下不知為何他能看見鬼體的您,我又從未告訴過他家族的事,想必在您執行任務時添過不少亂,為此,我在這替小也向您道個歉。”
“不用,他其實也沒打擾什麼。”甚至也幫上了一點忙。
季爺爺卻恍若未聞,繼續說道:“小也被我們養得性子差了點,太過執拗了。我以後會讓小也不要再一直打擾您,您也不必再理會他,以免任務被打攪,影響人鬼兩界的安甯。”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看似是處處為了她,為了兩界着想,但其中潛藏着的意味自不必明說。
手裡握着的手機不停震動,季行也的名字閃爍着。
白斐面無表情地摁滅手機,沖季爺爺點點頭:“我知道了。”
季爺爺欣慰地笑了笑,又為她斟了一杯茶:“您今晚也來了,要不要和我一起進去看看小也?”
“不必了。”白斐站起來,禮貌地和他道别,“晚上還有任務,我先走了。”
……
季行也今天過得很混亂。
被砸破腦袋,被白斐和昏迷的馬魏林丢在一起,被何陽拷進警局連番訊問,回了家還要被那大驚小怪的家庭醫生打小報告,被連夜打包送進醫院。
不過他早已經習慣了,從小到大,他一直都是醫院的常客,盡管他覺得自己并沒有那麼脆弱,可父母不這麼覺得,總害怕稍有不慎他就要一命嗚呼,于是他便也隻好聽之任之,來換取他們的安心和自己的清靜。
隻不過今天有些不一樣。
季行也握着手機,躊躇半響,還是給白斐發去了那句“我在醫院,要來看看我嗎?”
明明根本沒什麼事,還要故意說得含糊不清,企圖要一句她的關心,真是矯情。
季行也有點唾棄自己,扔開了手機,刻意不看,打開電視開始看無聊的深夜檔電視劇。
很狗血的肥皂劇,他卻看得分外認真。
直到一集看完,他才不經意似的重新拿起手機,飛速點開微信。
沒有她的消息。
季行也心裡湧起一點失落,但沒有太意外。
白斐一向都是這樣冷冷淡淡的,不在意旁人的消息和動向,才是正常的。
從他見她第一面起,就知道她有很多的秘密。
她總是對着空氣說話,總是出現在兇案的現場來去自如,能拽着人跳車跳樓又毫發無損,還有一把看起來就很鋒利的劍。
但這沒什麼,每個人都有秘密,他也向來沒那麼多閑心對别人的秘密刨根問底。
之前遇到任何怪事時,他也是這樣,不會追問她什麼。
她就像一個飄渺的靈魂,像是根本不屬于這個世界,随時都有可能消失不在,再無音訊。
從前他并不在意,可是現在,他開始害怕她會不會突然消失,他突然迫切地想知道,想知道她的一切,想了解她,想靠近她,想聽她說話,想真正成為她的朋友。
為什麼呢?他還不知道。
但他就是忍不住,想離她更近一點的渴望。這股渴望肆意揉捏着他的心髒,幾乎讓他再也無法徹底平靜。
季行也拿着手機,思考了很久很久,終于下定決心,給白斐撥去了一個電話。
那頭卻沒有人接,直到第三個才被人接起。
季行也搶在白斐之前開口道:“白斐,你明天來看我嗎?”
“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季行也。”他的話□□脆利落地打斷。
那頭的女孩嗓音一如既往地冷淡。
“我們還是不要做朋友了。”
“交朋友好麻煩啊,我好像還是更喜歡一個人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