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大名鼎鼎的倒數第二終于姗姗來遲。
季行也上午又被球砸又忙着救人,被救護車一起拉倒了醫院。
他沒什麼感覺,他爸脆弱的心髒倒是受了不小的刺激,強行讓六個保镖護送他來了學校。
很誇張,但季行也習慣了,也不太在意同學們看過來的眼神,無論是羨慕還是嘲笑,都視若無睹,泰然自若。
于是白斐被響聲吵醒時,第三次看到了那張過分出衆的臉。
不同于第一次的氣急敗壞,第二次的焦急擔憂,現在的冷漠高傲才是他的常态。
少年身形瘦削卻挺拔,站在人均一米八五的保镖中間仍然很是紮眼。
他一絲不苟地穿着校服,可校服裡的襯衫,腳下踩着的運動鞋,無一不是奢牌高定,從頭到腳幹淨精緻到極緻,和灰頭土臉的高中男生們格格不入。
那張臉更是漂亮得令人發指,膚色冷白,神色恹恹,右眼下一點紅色淚痣,像最昂貴的紅寶石。
那雙冷淡得仿佛什麼都容不下的眼睛輕飄飄地掃了眼他的同桌,忽然頓住了。
季行也眯起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早上那個奇葩居然這麼巧就是他的同班同學,還是同桌!
他快步走到白斐身邊,一開口帶了點憤怒,瞬間沒了剛才那點清冷味兒:
“那個小女孩去世了。”
白斐有些驚訝,不是因為小女孩的死訊,而是因為他居然還記得她。
一般沒隐身工作遇到人時,她都會删除記憶再走,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可是怎麼對季行也沒用?
白斐微微皺眉,指尖微動,又給他貼了張隐形的忘憂符。
還是沒用。
季行也見她不答話,繼續說:“你和她什麼關系,為什麼把她一個人扔在那裡?如果早一點送去醫院,沒準……”
白斐打斷他:“我不認識她。”
“不認識你們怎麼會在一起踢球。”
“路過陪小孩玩兩把,怎麼了嗎?”
季行也有點匪夷所思:“哪怕陌生人,你也不至于……”把人扔下就跑。
“閉嘴。”白斐被他吵得有些煩躁,“我根本就不在意她死沒死。”
“但你要是再煩我一下,我不介意把你的腦袋擰下來去陪她。”
季行也愣住,不是因為她出格的話,而是因為她的眼神。
女孩的眼睛很大,标準的杏眼,本應該很甜美,可她的瞳仁又黑到了極緻,像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此時冰涼徹骨,看向他的眼神沒有半分光亮,就好像在看一個死人。
充滿了詭異的非人感。
季行也感覺自己的後背滲出一絲寒意,幾乎有種下一秒真的會被她扭斷脖子的錯覺,情不自禁屏住呼吸。
可那感覺不過一瞬便消失了,就好像是他的幻覺一般。
女孩很快便低下頭看手機,顯然不是很想再搭理他。
季行也回過神,疑心自己一早上經曆太豐富以至于有些疑神疑鬼了。
他甚至開始懷疑,甜甜的死到底和她有沒有關系。
即便不是親人,她怎麼能冷漠到這個地步,讓他這種人都歎為觀止。
可說到底,他也沒有什麼身份來指責她。
季行也慢慢收起臉上的情緒,在她旁邊坐下。
兩個人沒再說一句話。
白斐專心地在APP扣客服,問忘憂符怎麼會失效。
這可是賣五十功德值一張!她平時都蹭墨非的用,今天難得買了兩張,居然一張都沒用!
客服卻又掉線了,不斷地重複:“親愛的白無常0630,請稍等片刻,正在您轉接鬼工客服……”
滾啊,說好的地府智能化呢!新死的那幾個程序員都是吃白飯的嗎?
白斐為自己白花的功德值哀悼了一會,也沒太在意季行也。
人類而已,糾結個幾天就放棄了。
兩人相敬如賓到放學,季行也被六個保镖簇擁着離開,白斐也背上包,準備開始上班。
按照從前的規矩,她和墨非,應該一個收善魂,一個收惡魂。
不過說到底,善惡哪有什麼清晰的界定,也沒人管他倆。
他們索性一個白班,一個夜班,倒也方便。
快走到校門口時,白斐聽見一些騷動,有女生急匆匆地從她身邊飛奔而過,夾雜着些激動的議論:
“真的很帥!快去看!”
“真的嗎?比高二的季行也還帥嗎?”
“不是一個風格……他有點像社會上的人,一胳膊的紋身。哎呀,看了你就知道了!不知道他是來等誰的,該不會是女朋友吧。”
“我們學校居然有人敢和這樣的人談戀愛,這也太……”
對于尚且青澀的高中生來說,社會是一個很特殊的形容,夾雜着成熟,危險,還有點奇怪的吸引力。
高中生怕被人說社會,可真遇上這樣的形容,又會有點難以言喻的隐秘驕傲,好像就此和成人世界扯上了一點關系。
而僞高中生白斐聽到這個描述,卻陡然生出點不好的預感來。
果然,一走到校門口,白斐就通過烏泱泱的人群看到了墨非。
他靠在純黑泛着金屬光澤的機車上,嘴裡閑閑叼了根煙,沒有點燃,難得穿了件正式點的白襯衫,卻挽起袖子,露出繁複的紋身,領口也大大敞開,一派風流浪蕩樣兒。
四周各異的視線落在他身上,競相揣測着他那位離經叛道的女友是何方人物。
墨非第一眼就瞧見了白斐,墨綠色的瞳孔閃過一道光。
他遙遙沖她大幅度地招手,彎起個沒心沒肺的笑:
“白斐,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