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平重重将拐杖往地上一杵,似在不滿阮見信在外人面前的表現,丢了他阮家的臉。
他轉而面向神秘人:“那依閣下所言?”
神秘人說:“項培風不僅是異管局刑偵隊隊長,還是局長段北望公開承認過的義子,殺死項培風事小,但要因此惹來段北望調查阮家事大。”
他觀察着阮平的臉色,意味深長地停頓了下,“二位應該不想被那位小心眼且護犢子的段局長,把阮家地底的實驗室翻個底朝天吧?”
“那怎麼辦?!”阮見信面目扭曲,“難道要我把他原原本本地送回去不成?!”
“爸……!”他求救地看向阮平,“這麼多實驗體都在他面前暴露了,不把他徹底做掉,異能實驗的事還怎麼瞞?”
“所以說你蠢得要死!”阮平怒斥,“你要是按我說的做,何至于鬧到現在這個地步!”
神秘人靜靜地聽父子二人争執完方才開口:“兩位别急,我來想想辦法。”
他沉吟片刻,對阮見信說:“阮經理手下有能夠篡改他人記憶的異能者嗎?借我一用。”
“是有一個……”阮見信眼神閃爍,“但是他有嚴格的異能使用限制,我覺得……”
“别支支吾吾的了!”阮平氣得要拿起烏木拐杖敲打他:
“有什麼限制你得說出來讓先生判斷,而不是你自己‘覺得’!”
阮見信語速飛快:“那實驗體能力受限,一是隻能改寫三小時内的記憶片段,二是隻能模糊化特定場景細節,無法憑空編造完整記憶!”
“這就夠了。”
神秘人恭恭敬敬對阮平說:“我帶人去地下改寫您孫子和項培風的部分記憶。煩請您親自緻電段局長,就說項培風在晚宴上發現可疑異能者闖入,追捕時不幸負傷,被阮家及時發現,并送往醫院救治。因為出手傷人的異能者是在阮家晚宴被發現的,所以阮家希望協助調查。”
“可是那可疑異能者……”阮平有些遲疑。
“我明白您的顧慮,那名可疑異能者是否存在并不重要,”神秘人提點,“重要的是借此機會試探段局長對項培風出現在晚宴上的态度。”
阮平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見信!還不快把那個能改寫記憶的異能者帶過來!”
“我這就去安排。”阮見信匆忙轉身。
*
「記憶改寫」是個略顯孱弱的青年,被帶來時戴着腳鐐。
神秘人抄近道帶他往樓下走,隔着寬大的袖袍拍了拍青年的肩膀,低啞的聲音在暗廊中響起:“待會兒按我說的做。”
「記憶改寫」渾身一顫,“明、明白……”
神秘人輕笑:“别緊張。”
*
項培風渾身是血地闖入别墅。神秘人則帶着「記憶改寫」藏身于地下一層陰影處,展開場域,發動「精神共鳴」。
他将心中的悲傷放大到極緻——八歲那年一直陪伴他的小狗病死——化作層層精神漣漪擴散開來。
被阮見信留下來看守囚室的異能者突然淚流滿面,在無法自控的悲痛中解除透明屏障,打開牢房鐵門,倉促撤離。
下一瞬,項培風裹挾肅殺之氣自拐角處出現,吐出一口血沫,嗓音沙啞地呼喚跌坐在紙堆裡痛哭流涕的沈霧窗。
沈霧窗流着血淚,将他身下的紙堆染紅。
就在他擡頭望向項培風的那一刻,項培風猛地意識到不對:一股極其強大的能量波動驟然爆發。沈霧窗視線所及之處,牆壁、地面,乃至項培風,都開始“紙化”。
不好!是異能紊亂!
項培風立即調動全身異能進行抵抗。
沈霧窗對此卻一無所覺,發現救命稻草似地猛地撲向項培風,口齒不清地說:“幫……我……”
項培風被撞得肋骨一疼,喉間湧上一股血腥味,他悶哼一聲,伸手抹去嘴邊血迹,另一隻手摸索到沈霧窗冰涼的手指,将異能源源不斷地輸送給他,平定着他紊亂的異能。
“别哭了,沈霧窗,先跟我離開!”嘴上說着冷硬的話,态度卻不自覺地軟了下來,項培風油然升起讓他做自己的線人是不是太為難他的念頭。
名為理智的弦被繃到極限,項培風緊緊箍住沈霧窗顫抖的肩膀,強行拖着他往走廊深處移動,根本無暇顧及牆角陰影處是否藏了兩個人。
因此當一股詭異的精神波動滲透進意識時,項培風後頸的汗毛突然豎起,童年最黑暗的記憶潮水般翻湧上來,他下意識用異能抵抗,卻終究遲了一步——
瞳孔驟然擴散,膝蓋骨像被人敲碎。在陷入無盡黑暗前的最後一個瞬間,他隻來得及扭轉身體,硬生生地将沈霧窗護在自己與冰涼的地面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