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霧窗一路跟随項培風,走過了堪稱九曲十八彎的漫長甬道,中途項培風找來任憶接替自己,将他送往一樓監區。
路上,沈霧窗遇到被從審訊室帶回的雲璟。
“嘿,沈霧窗!我在這兒!”雲璟瘋狂地向他招手。
他想扭頭回應,卻遭到任憶的警告。
圓溜溜的眼睛瞪起來沒有半分威懾,但沈霧窗還是乖乖閉嘴,因為任憶的光腦裡傳來項培風陰魂不散的聲音。
任憶讓獄警把準備好的囚服與洗漱用品交到沈霧窗手上,打開一間由含隕石提取物的特殊材料制成的牢房鐵門,往前推了他一把,等他進去以後立即落鎖。
牢房裡的幾人聽見門口動靜,紛紛圍了上來。
為首一人胡髯滿面,前額有一道寬約一指、長十幾厘米且直入鬓角的刀疤。洗得發白的囚服緊緊地繃在他山丘一般的背肌上。巨大的陰影朝沈霧窗籠罩下來,遮擋了他的全部視線。
那人俯身看向沈霧窗,一臉兇惡地推了沈霧窗一把,将他手裡的洗漱用品全部推落在地。
“喂,新人,”破鑼般的嗓子裡傳來粗犷的聲音,“犯了什麼事進來的?異能是什麼?”
沈霧窗眼見自己大腿竟然比不上别人一條胳膊之粗,謹記項培風的叮囑,不去招惹對方,隻默默地蹲在地上,将被打翻的牙刷、毛巾等一一撿起。
“說話啊!啞巴嗎!”
那人興味索然地踹他一腳,其餘六人紛紛幫腔:
“嘿,嘿!是個聾子?”
“我們老大跟你說話呢你沒聽見嗎?”
“再給他兩腳試一下?”……
站在門口的獄警敲了幾下鐵門作為警示:“都守點規矩,監舍裡禁止打架鬥毆。”
“行了,都散了!”那獄老大說話比獄警還管用不少。
他再次低下頭顱,俯身看向看上去顯得弱不禁風的沈霧窗,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廁所那地兒從今兒起就歸你了啊!”
“Wuhu~”一個瘦得跟猴兒似的毛頭小子上蹿下跳,“記得每天打掃幹淨!”
……看來這地方以前歸他。
沈霧窗默不作聲地走到離牢門最遠、廁所最近,同時也最髒的床鋪。
高處的窗台射下幾束由鐵絲網分隔開的陽光,卻無法照亮他周身的陰暗。
他把自己縮成一團,想異管局的牢房果然跟他想的一樣,充斥着陰森可怖的氛圍,并且不知道還有什麼危險潛伏在暗……
反正事情已經發展成這樣了……
他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從異管局、從項培風、從獄老大手中逃出生天,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
沈霧窗惴惴不安地縮在牆角睡了一晚,獄老大被獄警盯着,沒空找他麻煩。
他以為事情有所轉機,獄老大不像他想象中那麼不講道理。結果就在第二天白天,他早早起來,準備避開其餘七人先去洗漱的時候,獄老大的幾個擁趸就一擁而上,搶走他的洗臉盆,并毫無顧忌地踩在腳下。
“懂不懂規矩啊小老八,”那個瘦得跟猴似的青年,是這間牢房的老七,把他推倒在地,“每天早上第一個刷牙洗臉、放屁辣臊的必須是我們老大!”
好好好。沈霧窗不欲争辯,那就讓他放屁辣臊好了。
果不其然,老七立馬挨了胖墩墩的老六一暴栗,“放屁辣臊是好詞嗎你就瞎幾把用!”
獄老大對此卻不甚在意,大搖大擺地走到洗漱台前,将自己的厚嘴唇塞到自來水管下方,含了一口涼水,在嘴裡來回涮了涮,再将漱過口的水吐到沈霧窗腳下不到三寸的地方。
“你不用想着給獄警告狀,他也同意我們宿舍裡這種按大小排隊的做法,節省時間,”老六踢了沈霧窗小腿肚子兩腳,“讓讓,讓讓,好狗不擋道啊——”
沈霧窗從他腳下奪回自己的洗臉盆,識相地躲到另一邊。眼前這種情況,與這些人發生沖突對他有百害而無一利。
這個想法一直持續到他最後一個洗漱完畢,獄警帶他們到公共食堂打飯,他自覺排在隊尾以後——
已經打好飯,将盛滿食物的餐盤交給老五、老六、老七的老二、老三和老四故意推搡着,把他剛領到的不鏽鋼餐盤擠落在地,獄老大則在一旁邊抖腿,邊噙着冷笑觀看。
沈霧窗不動聲色地撿起餐盤。
老三和老四又嬉笑怒罵着在他面前穿梭來去。
老四見自己馬上就要被老三抓住,伸手去搶沈霧窗的餐盤,準備扣在老三臉上,不料沈霧窗卻将餐盤死死抓住。
老四怎麼拽也拽不動。
“夠了!”
沈霧窗終于忍無可忍,将餐盤摔在地上,不鏽鋼與大理石碰撞出锵然的脆響,驚得食堂裡的衆人紛紛扭頭回望。
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拳頭攥得咯咯作響,整條手臂不受控制地痙攣起來,面向衆人大吼一聲:
“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們全都變成二維平面!”
“看他頸環!”有人驚呼。
沈霧窗的異能抑制環外側,熒綠色的磷光條突然變得殷紅如血,所有人開始後退,意識到他随時有可能暴起。
*
二樓露台。
邊吃早飯邊聽項培風彙報工作的段北望聽到樓下動靜,起身來到隔離網前向下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