苡鸢隻身站在天決擂台外。
她的愁容與耳邊的歡呼與喝彩格格不入。
棕褐色的瞳仁中,司寇翾的情緒開始失控,似乎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他發了瘋似的将拳頭落在弑風妖的身上,額前青筋暴起,猩紅的眼眶布滿滔天恨意,如視一頭死物,目光狠辣兇殘,每一處傷害都是下了死手的。
可弑風妖卻半點變化都沒有。
還是那般恣意的笑容,望着懷裡失控的司寇翾在無助嘶吼,倍感舒适惬意。
台下的衆人偏偏還在掌聲如雷。
“打得真是精彩!”
素白的羅裳融在漫天大雪之中,裙擺的輕紗随風飄揚,飄渺如霧。
司寇翾此刻失控的模樣落在她的眼裡,心中不免掀起一陣波瀾。
她那雙憐憫衆人的眼眸,蒙上了一層哀愁。
水一樣的眸光,緊緊跟随。
霎時,他似乎受到了某種感應般,頓住了手中的所有動作。
他愣愣地望向台下。
苡鸢的存在如此耀眼,将他這陰暗的一面展露無遺。
耳旁,它語氣玩味:“你是不是肖想了什麼不該屬于自己的?”
他猛然回首。
它低下頭來,嘴角咧起,笑得勢在必得:“她可是衆生景仰的三界之神,青陽一族的神姬也是你這等蝼蟻能觊觎的。不過是使了點卑劣的手段黏在神姬身旁,你不會真以為自己能與那日月比肩吧?”
司寇翾咬着牙,臉上青筋又一次暴起,把全身的力氣一并用上,随着拳頭燃起的紅色火焰,他幾乎要把水日捶到擂台地面的深處。
“你住嘴。”
他才從來沒有對苡鸢産生過那種想法。
他卑劣如塵,怎配與她同站一處。
可它卻還偏偏不依不饒,不斷刺痛着司寇翾的神經,自顧自地說着:“當局者迷,你真以為你自己隐藏得很好嗎?司寇翾,我們如此相似,相似到你心中想的是什麼我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青陽神姬是屬于三界的,從不隻是你一人的。你終究是罪孽深重的魔族人,即便你再如何脫胎換骨,也洗不去這一身份,更何況,你可别忘了,你源自燼祯,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都是人人喊打的存在。”
他的怒意與絕望都在悄然中化成了貪念與邪意,水日被禁锢在他的雙手之下,用力地吸食着這股力量。
無窮無盡,強大震撼。
不愧是燼祯餘孽。
他的欲念越重,它便能更強大。
所以,盡情地無能而怒吧。
好多力量,在它體内如同烈火在熊熊燃燒。
筋骨全都活絡開了,四肢也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強壯了。
這就是嫉妒與不甘。
遠比李淩昀還要多,還要旺。
司寇翾已經有些筋疲力盡了。
腹部的血還在源源不斷地往外滲出。
可他的拳頭無論使出多大的勁,砸在水日的身上時,都有如棉花一樣。
卻見“李淩昀”倒在大片血泊中,與漫天大雪交融,“他”淡淡地扯起了半邊唇,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舉起了雙臂,抗下了司寇翾的進攻。
鼻青臉腫地面衆,好似不是李淩昀的作風。
可現在的他,居然隻是抹了抹自嘴角蔓延而下的血,雖然抵住司寇翾的拳頭再站起來時有些搖晃,但,他明顯地不一樣了。
那雙眼睛,不見往日的頑固。
取而代之的,是如同黑洞一樣的可怖。
水日感受到強烈的怒意纏繞在身上,推動着它上前,每行進一步,都仿佛要震碎山河。
它與司寇翾彼此面對着,方才它起身時施力将他彈了出去,但如今看來,隔得不算遠。
它掌間逐漸被一團黑霧裹繞,在手中無限彙聚,放大。
“司寇翾,躲開!”
苡鸢一直在底下靜靜看着,期間不曾說過一句話。現如今情況緊急,竟口不擇言的,喊出了這麼一句。
不少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吓了一跳,紛紛回頭瞪她。
“你第一次看比試嗎?懂不懂規矩?”
“不言不語,不喝不舞,這你都不懂?哪個門派的?”
甯骁氣着擋在苡鸢面前:“你兇什麼?你告訴我,這是比試嗎?掏人血肉,這叫比試嗎?既失了比試的規矩,那我們憑什麼不能出口提醒?”
幾人摸了摸鼻子,皺眉将頭轉了過去。
早就看出不對勁了。
每個人都知道這場比試的不對勁。
卻都莫名地達成一緻,不出一言。
他們像是在看熱鬧的旁觀者,沾了血的擂台,是讓他們猩紅雙眼的火種,那火燃起了心中惡劣的想法,恨不能現在就死一個人,反正也與自己無關。
他們一邊說着兩人勢均力敵。
一邊又嘲弄地扯起嘴角,小聲讨論,那倒地不起的一方究竟是誰?
又會是哪一方失了顔面?
偏偏隻有苡鸢他們三人的心是被提着跳動的。
被“李淩昀”傷了中腹,他們還未來得及作出反應,就見司寇翾咬着牙将“他”提了起來,往地上重重一砸,又奉送上數不清的蠻勁拳頭。
再一轉眼,“李淩昀”就從地上跳起來了。
若不是苡鸢方才的那一句,估計甯骁和顧賀還瞪着大眼不知作何反應才好。
可擂台上的司寇翾其實不大能聽清外界的聲音。